白承宗病倒后,一直在白府疗养身体,由全北都市医术最精湛、专为豪门权贵服务的医生苏常远照看。
白承宗的精神时好时坏,明明正当盛年,可他的两鬓渐染斑白,显露沧桑衰枯之态。
叶惜蓝原本常年一个人幽居白府,突然间多了一个人,她一时之间,竟觉得不习惯。
白承宗病况愈下,叶惜蓝的眉头愈发紧皱。
她当然不是为白承宗担忧,而是想到她的儿子白晗马上要学成归国。
一连串的想法在她的内心翻江倒海,使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平时爱写的毛笔字,也无法静下心来写完。
她近些时日将管家段温洵支开,不让他近身照看白承宗。
段温洵唯唯诺诺,面对她这位冷寒白府夫人的指示,只能低身应答。
她走进白承宗的房间,久违地与这个男人,她的丈夫,离这么近。
她脸色平静如冰,眼眸不曾有一丝闪动。
这个病在床上的男人,引不起她一丝一毫的怜悯。
夜间,苏常远照样为白承宗检查身体,确保他无恙后,收起药箱转身离去。
就在抬眼时,一抹蓝色身影,照进他的眼角余光。
叶惜蓝直直地站在门口,脸色冷寒,命令他道:“你跟我来。”
苏常远默默跟在她身后。
东边的阁楼是叶惜蓝的居住地方,她的书房藏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最多的还是各类毛笔书法,一进屋,苏常远便闻到墨水的清香。
叶惜蓝轻轻关上门,苏常远知她这一动作,是表明要和自己说一些重要的话,他放下药盒,默默垂手,竖起耳朵倾听。
叶惜蓝问:“他的病严不严重?”
苏常远答:“不算太严重,善加疗养,会好起来的。”
叶惜蓝冷漠地轻笑:“苏常远,你骗我,他明明快要死了。”
苏常远默默垂首,不敢有所回应。
他对叶惜蓝说的是实话,虽然白承宗表面看起来精神不济,主要还是失眠无觉、心悸难安引发的,但他身体底子还在,若是能放开心结,善加保养,可保无虞。
他不明白叶惜蓝话中所指,更不知道她为何冷笑。
叶惜蓝眼光落在他低垂的脑袋上,说:“苏常远,人终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对不对?”
苏常远:“对。”
叶惜蓝白皙而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目光深寒,在他耳边道:“你应该有让他‘正常的快死的’方法吧。”
苏常远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叫“正常的快死”?
但他又是个很聪明的人,很快领悟到叶惜蓝的意思。
她是要逼自己快速了结白承宗的性命。
这……
他一头雾水,冷寒交加,抬眼看向这个身形袅娜的女人,对上她面不改色的脸,心中既诧异又感到惊惧。
这一刻,苏常远觉得她是如此的陌生,过去她留在他心中的淡淡遗痕,逐渐燃烧殆尽,化为虚无。
苏常远自小就认识叶惜蓝,他们俩的表亲关系超出五族外,小的时候,家中的大人长辈们还打趣道他们俩可是一对难得的金童玉女,站在一起可般配了。
苏常远的父母是有想结交叶家的想法,因此经常带着苏常远到叶家走动走动,联络感情。
苏常远一直记得叶惜蓝,因为她在一群穿得花红柳绿的女孩子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她贞静若冰,沉水无澜,身体单薄,手腕纤弱,腰身极细,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书,写毛笔字。
她面色冷然,神情高凛,让苏常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别具一格。
她常穿复古清雅的湖泊色水蓝旗袍,将她窈窕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
这样一个极浓的倩影,让苏常远记忆尤深。
在双亲长辈的安排下,苏常远可以和她经常待在一起,可以时常看见她。
后来,随着白承宗的妻子傅宣仪病逝,白承宗宣布他要续弦,急不可耐的叶家马上瞅准机会,将年满18岁的叶惜蓝奉上。
苏常远自此以后,彻底熄灭了心中对她的留恋。
见苏常远迟疑犹豫,叶惜蓝手忖桌子,眼里露出深色,说:“白家你得罪不起,难道叶家你就能得罪起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现任妻子叫何默,她给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子女,一个叫苏果,一个叫苏海。对吗?”
苏常远盯视她,愈发觉得她不似从前。
他明白叶惜蓝说这话的意思,她是要拿他的家人来威胁他。
叶惜蓝步态从容,轻捻如葱段般的手,放在他胸前,压低声音道:“此事,天知,你知,我知,而已。你只管用药,其它的事,我来处理。”
苏常远内心纠结,烦绪难安,作为一名医生,他怎可提起屠刀杀人?
他问叶惜蓝:“叶夫人,您为何要让他死,我不明白。”
叶惜蓝平静道:“太阳为何总从东边升起,我也不明白,我不想说的,你无须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