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仪眼角滴出泪水,她还是走进了手术室。
大约一个小时,她吃力地起床,出来。
傅浪想上前扶住她,她第一次抗拒地推开他。
她惨白的脸,第一次带着怒意看他。
怒意在寂静的医院走廊,燃烧,最后化为冰冷彻骨的绝望。
她十八岁那年,傅浪笑意盈盈给她庆祝,祝她成人礼快乐,真正成为大人,送给她一个红色头绳,她一直系在如墨飘飞的头发上,心里感动又温暖。
傅浪给她身份证标明的日期是3月5日,那年他是在这个日子将她带回家。
傅浪对她笑,眉眼绽开,如肆意的蓝色浪花,明媚无暇。
他的一双温暖宽阔的手,会搭在她的脑袋上,对她说:宣仪,以后你的生日就在每年三月的惊蛰日。
她奇怪,问,为什么啊?
少年傅浪笑如灿烂的夏日微光,他说,因为你惊蛰我的人生,遇到你,我很开心。
这样的哥哥傅浪,在旧日记忆里逐渐黯淡,遂尔消失。
如今的傅浪,于她而言,越来越陌生,站在自己的面前,明明是同一个人,她怎么觉得这刻,不认识他了呢。
她独自忍受疼痛走出医院时,望见暗黑的天空,心里好难受。
她一个人坐地铁回到出租屋,倒了一杯热水,转身躺在床上休息。
手机响了起来,她知道是白承宗来电,每天这个下班的时间点,他都会准时打电话过来。
傅宣仪接通电话,声音微弱,强撑着情绪:「喂,承宗。」
白承宗:「宣仪,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听你的声音不对劲啊。」
傅宣仪:「还好,今天下班搞得有点迟,所以累了。」
白承宗:「嗯,你在出租屋吗,要不要我来看你?」
傅宣仪:「不用,她们都还在,不方便。我这几天可能有点忙,不能跟你出去了。」
白承宗:「那好吧,你不忙了,我再来找你吧。」
傅宣仪挂断电话,眼泪源源不断流出。
好耻辱,居然做那样的手术。
好孤独,傅浪现在已经将她当成了商品,要卖给白承宗换取他的钱。
好无助,她只能柔顺无奈地被这样安排。
傅浪不是他的血缘亲人。
她没有父母,这是她的伤痛。
如果她的爸爸妈妈在,那该多好。
为什么爸爸妈妈非得那么冷漠绝情,要将她抛弃?
她如汪洋大海里的一片孤单浮叶,只能被无情的命运摆布。
这个世界,她还是孑然一个人。
难受的情绪翻滚,将她灼得难受。
她想了一宿未眠,做了无数的噩梦,第二天头疼欲裂,向学校请了假在家休息。
她睡到中午,滴米未进,也不饿,只感到脑子一片空白。
晕晕沉沉,对外界的感知愈发淡漠。
突然有人在敲门,她以为是室友回来。
她起身打开门,没想到来人却是白承宗,他提了三四个精贵的礼盒,来看她。
“宣仪,我到学校找你,他们说你请假了,你不舒服吗?”白承宗温柔问。
傅宣仪还穿着睡衣,她在他面前还不能放得开,所以急忙跑到房间,换了一套外面穿的连衣裙,将凌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承宗,你没必要对我这样,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傅宣仪站在窗台前,背对他,神色少有的冷静。
白承宗上前,从背后搂住她:“宣仪,你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
他将她身体扭过来,嘴唇弯起,温柔地亲在她的额间:“好啦,不要不开心啦,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白承宗对她热情,同时保留了一份拿捏精巧的尺寸距离,不会过于黏热,让她不好意思。
他礼貌,温雅,又温柔,轻轻拉住她的手,拆开礼盒的东西给她吃,关心她的教学近况,还和她聊起了她感兴趣的书。
傅宣仪心头一阵暖热,真诚地向他道谢:“谢谢你,承宗。”
“宣仪,我们之间不要那么生分,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白承宗高兴地握住她如葱段般细白软嫩的手,“男朋友就是你的垃圾桶,你有火气有烦恼有闷气,都尽管向我发,我会像502胶水一样黏住你,任凭你的打骂。”
傅宣仪感动地摇头,脸伏在桌子上:“承宗,谢谢你,但我应该不会打骂你。”
白承宗温柔抚摸她颤抖的肩:“宣仪,我会好好保护你,以后谁要敢惹你生气,我绝不放过他。”
傅宣仪抬着泪眼,发愣地看向这个一脸真挚的男人,怔仲出神。
她这片漂浮无归的浮叶,被他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