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影没得办法,只好将半是昏迷半是清醒的他,扶到卧室。
他打开温暖的热气,又将铺在床垫上的电热毯打开。
“别走。”
江漾声虚弱地喊他,手死死地攥住他的羊毛衫衣角。
这样的场景,他在无数次地梦到过。
那年,他因为没有十足的勇气,不敢面对外界的非议,而冲动地抗拒梁思影对他的真情关心。
少年梁思影向他伸出的温暖的手,被他一时厌恶地拒绝,拒之门外。
长大后的每一年里,他总在做这个噩梦。
如果那年他没有这么冲动,而是珍惜地握住他的手,那么他和梁思影也不会闹到如今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一切,只能怪他自己。
他害怕。
他好害怕再失去他。
今天,他哪怕是凭着仅剩的清醒意识,也得倾尽全力抓住梁思影。
“小影,求你了,别走,陪陪我。”江漾声白皙的手,抓住梁思影的手,握得很牢。
梁思影冷看他三秒,深叹一口气:“你放开,我给你冲感冒药喝。”
梁思影现在真的是六神无主,真的烦啊!明明最讨厌最厌恶最不想见这个人,可为什么总是拒绝不了他啊?!
他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这么多年,到如今,还是败给了他。
梁思影将泡好的感冒药递给江漾声,江漾声接过,果断地一饮而尽。
“小影,我好冷。”江漾声头出虚汗,喘着气,模样十分可怜。
“那你去医院看看吧。”梁思影说。
江漾声摇头:“不要,我要你。”
没等梁思影反应,江漾声支起身体,一只手一拉,将梁思影拉到他怀里。
他使了猛劲,双腿按住梁思影,手抱住他的上身,压在他身上,不让他逃跑。
“你到底要干什么?!”梁思影对他怒吼,“真的是烦死了!连生病了都不老实!”
江漾声面色略微惨白,眉眼间却是笑意盈盈,他鼻尖与梁思影相抵,动情地凝视他,没有说一句话。
这让梁思影难堪地扭过头,不敢直视他。
江漾声从他身上下来,侧起身子,抱紧他,盖牢被子,两个人的体温滚热,身体相贴。
“小影,再给我一次机会。”
许久,江漾声说。
冰寒的空气在沉默的冬日凝固。
梁思影脸色如铁,身体在轻微发颤。
“江漾声,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还有脸再让我给你机会啊?!”
“从那年高二起,你就疏远我,我却恬不知耻地跟着你一起读了传媒大学,巴巴地跟在你身后。”
“你只知道自己,从来不会想到我,你明明知道我不适合当演员,却还要让我跟你一起读艺术大学。”
“我恨自己,我无数次地后悔,特别是当我妈妈生病时,我连给她救命都钱都拿不出,你知道那种绝望的感受吗?”
“你这个大少爷自然不会知道没有钱的滋味。我不怪你,我只恨自己,恨自己没早点痛彻醒悟离开你!”
“如今,我好不容易忘了你,你又要纠缠我!是,初中那年,你的确救过我,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你要是要我的心,那我告诉你,我就算孤独终老,我也不会选你!”
梁思影边哭边说,怒气滚滚,怨气冲天,把这些年对江漾声的怨恨,全部吐了出来。
外间飘雪更深更浓。
过了好久,等梁思影不哭了,江漾声问他:“那年你妈妈生病,你跟我联系过吗?”
不说还好,一说梁思影直接炸毛了,他眼露凶光,愤恨道:“我他妈给你发了这么多消息,你眼睛是不是瞎了,还是你光在舞台上抱女人去了?!”
江漾声手始终没有放开梁思影,他将梁思影抱在怀里,温柔抚摸他的脑袋:“小影,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梁思影厌恶地离他更远:“没有下次了!我讨厌你!明天你就给我滚蛋,我看见你就烦!”
说罢,他挣开他,直接起床,气呼呼地来到客厅。
他沉默地在沙发上独坐了许久。
茶几上的红色玫瑰花,沾染上寒气,显得更加玲珑剔透。
礼盒袋突然翻倒,两个晶莹欲滴的大红苹果翻滚,掉在地板上。
还有一个五彩的超大棒棒糖。
梁思影气消后,脑海中莫名闪现,少年时代过的第一次圣诞节。
少年时代的他,纯是一个书呆子,对这些节日毫无兴趣。
平安夜那天,江漾声拉着他到鹅毛大雪纷飞的室外,带着他逃课,走走逛逛,最后给他买了一个超级大超级贵,也超级甜的大红苹果。
红色苹果,沾染晶莹的雪花。
少年江漾声,恍若梦幻,坠在他心底深处。
那时候,他想起江漾声,好甜。
如今,依旧是江漾声,却让他好痛苦。
不要再想了啊!梁思影逼迫自己停止回忆,他要忘掉与江漾声的一切。
刚刚止歇的眼泪,不争气地又从眼眶滑落。
瞬间,他冰凉的脸庞,淌过满面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