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仪是在来年春天去世的。
她薄瘦的身体,轻轻地虚掩在玫红色丝绒软被下。
如丝的宽轻窗幔,随风摇曳,气若游丝地发出叹息。
白承宗命令段温洵将白楚之按住,挡在房间外,不让他进来。
白楚之倔强地忍住泪水,踮起脚尖,透过窄小的缝隙,想要最后再见一次妈妈。
父亲白承宗在出来时,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呵斥段温洵:“将他和傅朝关在房间里,你给我守好,不准放他们出来。”
“爸爸,我想见妈妈!”白楚之小声哭泣,小手拉着白承宗的裤脚。
白承宗居高临下望向他,眼神漠冷,大手一挥,打断白楚之的牵扯,拧眉离开。
“爸爸——”白楚之无奈地朝他的背影喊,泪水浸湿眼眶。
段温洵将两个小孩子关在房间里,他则是完全听命于白承宗,守好门,不让他们出来。
“哥哥。”傅朝眼睛发红,心疼地喊他,小手把他牵的紧紧的。
白楚之无助地蹲在地上,小声哭泣。
傅朝陪在他身旁,挨着他一起坐下来。
傅宣仪的死,只有内部人员知道消息,但也只知道结果,具体死因如何,谁也不知道。
连她的遗体去往哪里,被葬在何处,也没有人知道。
白承宗没有为她举办丧礼,也没有对外发讣告。
傅宣仪死的事情静悄悄,如同人间蒸发,毫无波澜。
谁也不敢细究其中缘故,在北都市,白承宗说一不二,唯他独尊,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来得罪他。
傅宣仪死后,金书书来到白府,将傅朝接回了家。
她在离白府3公里的宽阔场地,修建了〖傅家公馆〗。
她总感觉傅宣仪的死另有隐情,明明过年的时候还健健康康,脸色红润,还和她说要把两个小孩带出去玩,怎么就区区隔了三个月,就突然死了呢?
金书书想不通。
让她更想不通的是,白承宗掩盖了傅宣仪死亡的全部消息,不准别人大肆宣扬,也没有为她举行悼礼,按说他们平时的相处不错感情应该很好啊,怎么会……
白府究竟在翻涌什么深浪?
她不寒而栗,急忙将傅朝接回家。
她观察到儿子长高了很多,而且越来越活泼开朗,心里很安慰。
她想,这年九月,应该让傅朝读小学了。
傅朝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很不适应,哑着小嗓子,哭腔浓厚,追问金书书:“妈妈,我想和哥哥在一起,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金书书摸他的头,温柔道:“小朝,乖,现在你还不能回去,等过段时间妈妈再送你去好吗?”
傅朝无奈地沉默,满脑子想的都是哥哥白楚之。
幼小的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快进到妈妈说的“过段时间”。
金书书请了一个保姆全天候照顾傅朝,不知道为何,傅朝在新修的〖傅家公馆〗里很不自在,像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晚上睡不着,白天焉嗒嗒的,吃饭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也不爱玩游戏,闷在房间里睡觉。
他掰着指头数日子,心里期盼赶紧去见白楚之。
金书书好像忘了说过要带他回白府的话,一连几天都没回来,家里只有年弱的小孩子傅朝和老实巴交的保姆。
这天,保姆接到一个电话,便神色匆匆地处理完家务活离开了。
惊蛰春雷,轰然作响,乌云从下午起,便慢慢堆积,席卷,到下午七点,终于一道暴雷,响彻天空。
黯淡的浅灰色天空,像是被撕裂成碎片,倒露出倾盆大雨,滂沱的雨水,不要命地砸向房屋墙壁。
狂风已经连续吹倒树木,傅家公馆的东边较为矮小的房子,已经被坍塌倒下来的大树,压垮了。
大雨很快蔓延进来,浸湿地面,稀里哗啦流的到处都是。
一道惊雷,毫不留情的在公馆屋顶,嘭的一声爆炸开来,夹杂一道又一道可怕的闪电,似乎要将这个房屋给炸毁。
傅朝本来躲在房间里,但窗户已经被飓风吹裂,猛烈的雨,不要钱地往里灌,他害怕地跑到楼下。
楼下情况更糟糕,地面全是污迹雨水,东边的门窗已经被炸毁,正大门也是噼里啪啦被风紧锤。
一道光烈的闪电,惊惧地划过傅朝的眼前,随后便是轰天炸雷,仿佛在耳畔,下一秒就要可怕地爆炸。
他吓得蹲下来,捂住耳朵。
一楼客厅里的水,已经打湿他的绵软拖鞋,他下意识地避开,没想到一阵巨雷轰顶,将屋顶炸了一个大洞,瓢泼大雨顿时泼在他幼小的身上。
他好害怕,躲在沙发后,哭了出来。
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势能减弱一些,只是天公在此刻暴怒,狂风更狂,惊雷不断,一道又一道,无情狠厉地鞭挞人间。
雨水透过破烂的屋顶,砸在傅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