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轻笑出声,纤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她用洞察一切般的眼神看着司星南,语气不急不缓地分析。
“司大人,请问在你的认知里面,一名以打更为生的更夫,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一名屠夫杀害吗?”
“这……”
“好,即便是更夫耍了些阴招,用偷袭之类的方式先把屠夫弄晕之后再行谋杀,那么,只是日常的口角,吵几句骂几句而已,犯得上将人用那种近乎虐杀的方式杀害吗?”
“……”
“还有,死者尸体我也查看过,死者虽不瘦弱,但也可看出死者生前皮肉娇嫩,一看就是精养出来没做过粗活的,怎么可能是一名屠夫?”
“如桑公公所言,凶手岂不是另有其人?”
“没错,这个更夫,八成是被收买或者遭人威胁了,如果他有家人,那么家人被人胁迫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那司某这便回去,继续审问。”
见司星南起身要走,桑落端起紫砂壶给茶盏中添上两盏热茶,开口将人留了下来。
“没用的司大人。”
“为何无用?”
“如果你的家人被人胁迫,用性命威胁你去帮人顶罪,你会为了自己自己活命篡改口供吗?”
司星南沉吟了片刻,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实事求是地回道:“自是不会。”
“还有,司大人,我认为,参与这件案子的办案人员里,必有内鬼,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本人。”
“桑公公可有依据?”
“证据,我没有,只是些猜测,前脚你刚命人去调查木桶的来源,后脚案子就有了这么大的进展,且出现了顶罪的嫌疑人,试问如果不是参与案情调查的人员,如何能够这么快就掌握了案情进度还有了应对布局?所以我猜测,凶手,必定在隐藏在知道案情进度的人之中,而且,那个真正的屠夫,十有八九也已经被人杀害了。”
“桑公公所言有理,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合适顶罪之人,而且为应对盘查,必不会随意捏造,而是确确实实地找到了符合情理的人选,此案件真凶,怕是钱权兼备,不容小觑。”
“呦!跟着我,人都变聪明了?”
桑落一拍司星南肩膀,眼底带着些赞许之意。
“司某惭愧,若不是桑公公明察秋毫,怕是要被真凶蒙蔽了。”
他是真的惭愧,没想到自己堂堂刑部尚书,对案情的敏感度连一名小太监都不如,这说出去脸都臊得通红。
当然,司星南为人正直坦荡,只会觉得是自己能力欠缺,不会因为嫉妒而把过错推卸到别人的身上,从而利用或是加害别人,这也是桑落愿意帮助司星南的原因之一。
“那么接下来,司大人准备如何处理?”
“回去之后,明察暗访,查找可疑之人。”
“如你这般调查,怕是一时半会儿根本查不出来,你们的官职还想不想要了?别忘了,皇上那边还等着你们三方回话呢。”
“那……桑公公可有妙计?”
“钓鱼你见过没?要想鱼儿上钩,首先你需要放下鱼饵才行。”
“司某不明,愿闻其详。”
“来你过来,我给你讲……”
桑落也不客气,探着半拉身子凑近司星南,一只手虚掩嘴巴,正准备将自己的计划慢慢道出……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阴郁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在这高度集中,脑力无暇分心的时刻,尤其骇人一惊。
桑落身子一麻,瘫坐在自己原来的凳子上,顺势转头看向了身后,原本用来遮唇的手下移抚到了胸口的位置。
“宫琰辰?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了!”
“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宫琰辰眼神从桑落的脸上移到一旁还有些发怔的司星南身上,眼底的不虞越发浓郁了一些。
“六皇子殿下,下官冒昧拜访,实是有要事与桑公公协商,还望殿下见谅。”
“哦?要事?司大人最近似乎很喜欢与本皇子的内侍私下来往,未经我的允许还带她去了一夜清欢那样的声色场所,不然,等司大人的要事了结,再来和我清算一下这件事如何?”
“宫琰辰!”
“怎么?不是有要事吗?可需我回避?好方便你们,继续耳鬓厮磨?”
“嘿!你别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行吗?算了,你就给我好好坐那,等我们说完了,我再好好跟你算账。”
“好啊。”
宫琰辰神色如常入座,顺手接过桑落手边的茶,试了是温度,毫不介意地喝了下去。
“……”
桑落打量了一下宫琰辰,不明白这臭崽子到底在发什么风,为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都不能用正常人来衡量的样子。
不过现在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
教育孩子要关起门来自己家里人说,当着外人面容易伤了孩子自尊,反而适得其反,让孩子产生更严重的逆反心理。
“咱们接着说,刚说了,想要引出真凶,必须撒下鱼饵,你去将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更夫便是凶手,三日后问斩,凶手既然让他顶罪,不亲眼看着人伏法怎么会放心?到时候,我们只需布下天罗地网,将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之人拿下盘查,极有可能抓到凶手。”
“对了,那个更夫是无辜的,只是为了演戏,你可别真给砍死了。”
“自是不会,司某绝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嗯,参与此次任务的人,需更换一批新的,以免走露风声,还有,凶手可是个极其变态的连环杀人狂,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
宫琰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