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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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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面前两人的又一出“闹剧”,我笑意不止,只恨自己无法卸下小姐身份,当众捧腹大笑。

众人皆笑时,一名侍应生走过来在沈城轩耳边低语:“沈先生,有您的电话。”

沈城轩点头,起身离去。

待他回来时,面上多了几分深沉,似有不悦之事。不过见我在瞧他,便立马转了笑回应我。

我低声问:“是否有要紧事?”

他抬手,似乎想要揉我的脑袋,但见旁人在场,只好僵硬地收回手。

“事情不大,但需要处理一下。”他看向坐在对面的知书和廖凡安,再言,“有机会,我们改日再聚。”

沈城轩再次起身离去,瞧着他始终未动的碗筷,我茫茫然夹起一块香酥腐皮卷往嘴里送,却觉索然无味。

午饭过后,知书与我驱车到达梓园。

这姑娘,不大爱听戏的,更偏爱西洋戏。不过她今日应不会无故约我到戏院,想必答案就藏在眼前的戏楼里。

她轻车熟路地领着我坐到正对戏台的位子上,观感最佳,票价也最为惊人。

我忍不住问:“你如何拿到票的?我可是听说今日梓园的戏一票难求。”

“本来我是拿不到票的,可那日不知是谁留了一张信封在我的桌旁,里面装的就是两张戏票。”

我心下虽疑惑,却无法深究。

方才,我瞧了一眼门前的戏牌子,估摸下一出戏应当是《孽海波澜》,唱的是梅先生的时装戏,红底金字还写着演员的名字。

我匆匆一瞥,只瞧见女主角孟素卿的扮演者名为谢笙怀,名字倒是好听。

不过想当年,梅先生扮演青楼女子一事,也曾引起不少的争论,一派认为演妓女有损名声,一派则认为角色无高低贵贱。

好在梅先生的坚持,才让世人得以一窥因梅兰芳出神入化,恰如其分的表演而所塑造的青楼女子孟素卿一角,也因此造就了一代名剧。

戏未开场,座下客已满满当当,皆冲梅先生开创的时髦戏而来。

见戏迟迟未开演,我便起身越过人群,寻了洗手间。

不过,私密之地却最为隐蔽,问了几道人才寻得。

我盯着一左一右,两处尽头的屋子犯了难。一处写有“迎春门”,另一处则写着“芳草阁”,该往何处走?

犹豫片刻,我走向右侧,进了芳草阁。不过心下仍旧暗笑,身在一个文化气息浓厚的时代,连私密之地也如此文雅含蓄,叫人难猜。

出门时,我再次犯难,暗叹自己不识路的本性。

这梓园虽不是名噪一时的戏楼子,可规模却不见小。我不知自己走了反方向,竟绕到了偏厅旁的园子里。

我垂手立于香樟树下,抬头瞧着一分二,二分四的树干一路张扬而去,任由影影绰绰的光影透过色泽均匀的叶子打在身上。

罢了,听戏不成,赏树也可。

“三小姐。”

男子声音清冽,我心下一惊,转身瞧他。

明为男子,却梳着时兴的女子发式,不过仍旧着白褂白裤,大抵是戏班子弟。

男子黑如书墨的长发系数挽起,额前的头发偏往左眉梳成三七分,右侧眼梢处则用细长银夹将遮挡眼睛的发丝夹起。头上发饰不多,却衬得脸小精致。

“园子虽小,却构如迷宫。外人出入,难免晕头转向,实乃常事。”他扬起袖子,“我引小姐出去。”

我微一欠身,颔首以示感激。

知书低语:“你总算来了,戏快开场了。”

我笑言:“时髦佳人赏时髦戏,再合适不过了。”

知书今日着一身丝绸网眼镂空蕾丝旗袍,深领的,却由网纱遮住脖颈。领口及袖口处是堆褶蕾丝边,丝丝分明,垂落而下,头顶则戴小巧的乳白色法式网纱帽。

她含嗔,笑睨我一眼。

“锵锵锵锵。”台上的人敲起小锣,戏开始了,戏中人逐一登场。

我第一次看京剧新戏,也是首次瞧梨园子弟摘下行头,换上时装唱戏,不免好奇。

戏一开场,我便注意到了女主角,原是为我引路的白面子弟。他未着戏装,换上了时装,不过为普通贫妇装扮,盘起的头发也成了女子小臂粗细的一绺辫子。

原来他就是谢笙怀。

我偏头瞧知书,哪知她已心神驰往,陷入了孟素卿一角。

第一幕戏讲的是乡下民女孟素卿被婆婆哄骗至北京,卖到玉莲班为妓的故事。

我细细看着,戏院老板张傻子逼良为娼,孟女不从,遭其奸污。一张恶霸面孔凶恶至极,真实可怖,台下人看了,皆愤愤不平,起了恶感。

女座客瞧了,攥绢咬唇;男座客看了,握拳低骂。

第二幕戏,谢笙怀着立领大襟衫袄,套穿黑裙,一张桃脸缩在领子里,我见犹怜。

孟素卿欲与另一名妓女贾香云相约而逃,却被老鸨周氏撞破,遭毒打一顿。

我看得揪心,不禁想到开国后拍摄的一部黑白影片,清白女子大香惨遭迫害,沦为娼妓。官场腐败,官员无情,利满身。大香无以为援,千方百计的逃离只致无数的惨打,直至北平解放,才算真正脱离苦海。

何其相似,又何其悲惨。

只叹旧社会吃人不吐骨的狠和专挑女性的悲。

最后一幕戏,孟素卿巧遇同乡陈子珍,得其助,寻得父,张傻子被捕入监,父女团聚,结局皆大欢喜。

至此,落幕。

台下观众拍手叫好,掌声如热浪般经久不息。

我未缓过神,知书也已热泪盈眶,向我讨了帕子,在一旁小声啜泣,稀稀拉拉抹着眼泪,低声说着:“孟姑娘好生可怜,不过总算是走出了茫茫苦海。”

我喃喃道:“不知她往后的日子该是如何?但愿不会踏入另一苦海,而是苦尽甘来。”

知书不解,红着眼角瞧我。

我摇头,轻语:“该出戏了。”

哭过的眼睛如下过雨的天空,总是清澈明亮,知书望向我道:“现在还不能走,捧角就要捧到底。”

我笑笑:“你今日该是冲谢先生来的,倒成戏迷了,这是想要拉我入坑不是?”

她抬手擦去眼角的余泪:“入坑?”

我摆摆手,未作解释,而是笑道:“走,咱捧角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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