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高就,如今不过是在编辑部做一些微不足道的文职而已。”
盛夫人再次道:“不知若卿小姐是否有兴趣担任翻译一职。”
“姑父是做纺织生意的,时常需要和洋人打交道,最近正愁找不到精通英法,能够担任翻译的人,我看若卿小姐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唐小姐细心为我解答疑惑。
大学时,我迫于家中压力选择进入法学系,硕士时才如愿正式学习翻译。
小时候的我梦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只是后来无心政治,这才转向了其他翻译领域。
并未多加思索,我立马回应道:“若卿乐意至极!”
正在我们交谈时,一名男子走了过来,用不是特别流利的中文与众人寒暄着。男人嘴巴周围蓄着一圈胡子,此时虽是笑着的,但眼底的狠戾却无法掩藏。
男人开口问:“这位小姐是?”
“这是林家的三小姐,林若卿。”唐小姐又向我介绍起他,“若卿,这是新任日本商会会长山本圭的长子,山本慎一先生。”
一听来人是日本人,我面色忽地沉了下来,不过片刻后还是重拾笑意与其握手。
他用浓重的日式口音对我道:“林小姐好生漂亮,与你相识是我的福气。”
我尴尬一笑,不愿搭话,只轻轻颔首。
交谈结束后,我向侍者要了一张湿巾,用力擦着手心。忽然,有人递了一张画纸在我跟前,我疑惑不解地接过。
这是一张素描,并瞧不见任何颜色,而画上的女人留着长发,只留有一张侧脸,正神情苦闷地擦拭着手心。不过,看着画中女人郁闷的脸庞,瞬时,我的心情由阴转晴,一下笑出了声。
“你画的是我?”我抬头问道,发觉眼前的男子正是方才递予我手绢的男子,顿觉惊诧,“是你?”
“小姐不喜欢山本先生么?”他语气柔和。
“不是不喜欢山本先生,是不喜欢日本人,试问哪个中国人会喜欢日本人。”
他表情微怔,干笑一声道:“小姐倒是性情中人,对了,这幅画送给小姐。”
我出声道谢,收下他的画。
“若卿!”只见知书朝我叫道,随行的还有幼宁。
我连忙起身,笑问:“你们怎么现在才到?”
“还说呢,我们找了你好久。”
“对了,这位是......”忽然想起我并不知晓他的名字,想再次转身询问时却发现他已不见了身影。
真是怪人一个。
我翻过画纸一看,发现除了日期以外,还写有署名——和也。
募捐仪式结束后不久,众人开始离场,知书已先我们一步乘车回了家。
我与幼宁独自走着,却见一个醉酒男子摇摇晃晃地向我们走来。我站定,细细一看,发现是之前在沈家宴会上骚扰我的吴嘉峙。
我停下步子,双手抱胸,冷冷看着他。
只见他径直朝幼宁走来。
“幼宁小姐,几日不见,又漂亮了不少。”他说着就想上前搂住幼宁的肩膀,幼宁吓得惊呼一声。
我没想到他的胆子竟如此大,忙上前用力拉开他,猝不及防间,他被我拉得踉跄一下。
还没等他完全站稳,我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巴掌声颇为响亮清脆,不禁惊到了几个路过的宾客。
“现在清醒点了么?”我沉声问道。
他没有因为我的巴掌而暴怒,反而坏笑着走向我:“她不愿意,那不如你来。你们不是好姐妹么?好姐妹就该互帮互助,都一样是女人,本少爷不介意,换张面孔,换种感受。”
“吴嘉峙,你别太过分!”幼宁高声怒道。
我淡淡道:“相鼠有皮,人则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1〕
临走时,我指着他身旁的花坛道:“看到那堆土了么?天凉了,记得多盖点。对了,脑子就别盖了,那东西经不住你折腾,正好散散热。”
奇怪的是,我并未生气,不如说是被气笑了。
“林若卿!你别以为本少爷会怕你!”身后传来吴嘉峙的怒吼。
我并未理睬,而是拉起幼宁一同离去。
走着走着,幼宁突然笑出了声,身子笑得止不住发颤,倒把我对她的担忧笑没了。许是被她感染的缘故,我也不禁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站在路边,一言不发,却同声大笑,串串笑声久久激荡于夜色之中。
幼宁用手背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换作从前的我,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肆无忌惮地站在路边大笑。”
她放下手,看向我:“若卿,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我用手扇着眼眶里的泪,笑言:“对待小人,只能如他一般无礼。”
两人一同默契地脱口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