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虽寒霜满地,但今日的朝阳却如金洒,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这几日府上依旧忙碌,来来往往皆为拜年祝贺,不过却也很是热闹。午饭过后,见阳光正好,便心血来潮将笔墨纸砚搬到院中。
不知何时,我也爱上了挥洒笔墨的感觉,大概是受了姐姐的熏陶。这字虽仍待改进,不过也总算比开始练字时要好得多。
研墨过后,我便提笔写下南宋诗人吴文英的《祝英台近·除夜立春》:
剪红情,裁绿意,花信上钗股。残日东风,不放岁华去。有人添烛西窗,不眠侵晓,笑声转、新年莺语。
可才写完上阙,便发觉前方有一道目光在望向自己,于是停了笔朝来人望去。见是程越泽,反倒是愣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新春快乐。”所幸是他先开了口。
我微微一笑,也言:“新春快乐。”
“我陪母亲一同来拜年。”
我点头道:“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声好。”
过后,两人默契地一同在原地停顿了几秒,气氛颇为沉默。
少时,他道:“我也没有什么事,就不打扰你了。”
见他转身要走,我忽然脱口说道:“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
他僵住身子,好半天才闷声回道:“是,我们还是朋友。”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丫头前来通报:“三小姐,二小姐说她和太太们在前厅等您,让您收拾好了就过去。”
“我知道了。”
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程越泽后,便随丫头一同去往前厅。可行至半路,才发觉自己未拿外套,担心等会儿天气转凉,于是又匆匆折回。
一路小跑着回屋,却瞧见方才写了一半的宣纸不知何时被风吹落在了地上。我上前拾起宣纸,这时才发现宣纸上未写完的诗词已被填满,正是此诗的下阙:
旧尊俎。玉纤曾擘黄柑,柔香系幽素。归梦湖边,还迷镜中路。可怜千点吴霜,寒销不尽,又相对、落梅如雨。
他的字如龙蛇腾跃,遒劲有力,笔墨之间犹可见流转腾挪的群鸿舞鹤,倒是字如其人。
可我看着被填补完的诗歌,一时失了神。
要放下,何其不易。
一阵寒风吹来,引得枯枝簌簌作响,我回过神,将手中的宣纸收好,再次放回屋内。
拿好衣服后,我和姐姐坐上同一辆车前往戏院,而周氏和程太太则搭乘另一辆。
在到达戏院后,两位太太先行下车进了戏院,我和姐姐则先去了附近的珠宝店。
店里的经理早就等候在此,见我们到来后,先是殷勤地打了招呼,而后又为我们准备好茶水,静候店员前去取货。
我没有随姐姐坐下,而是起身观赏着橱柜里的各类名贵首饰。
我被离门口较近的一款珠宝吸引了过去,可一抬眼却瞧见马路对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又多望了两眼。
他虽始终背对着我,可背影我却是知晓的。
只见沈城轩在和一名艳丽姿媚的女子交谈着什么,而女子则给我一种熟悉感,却又忘记自己曾在哪见过她。
就在我思虑女子是何人时,她的目光却猝然与我相撞。也不知她是不是在看我,不过很快她便收回了目光,抬手挽住沈城轩的胳膊。
“若卿?”
听见姐姐在叫我,这才蓦然转过身问:“怎么了,姐姐?”
“怎么又在发呆?想什么呢?”姐姐温柔地问道。
我淡淡一笑道:“在想这些珠宝可真好看,有机会一定要挑最好看的送给姐姐。”
姐姐闻言莞尔一笑道:“你快来瞧瞧,这副翡翠耳环好看么?不知母亲是否会喜欢。”
我细细观摩着她手里的这对翡翠耳环,说:“很好看呢,母亲一定会喜欢的。”
将首饰打包好后,我们便出了店门,转身往戏院走去。我假装不经意地望了一眼马路对面,却已没了方才的身影。
见姐姐进了戏楼却并不忙着往楼上的包厢走去,便好奇地问道:“姐姐,是还要等什么人么?”
“是沈太太和沈家四姨太,今日她们也受了母亲之邀。”
我没再做声,只静静陪姐姐等候在此。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两人都到了,随后跟着的还有沈城轩一人。见状,我随姐姐上前同两位太太问好。
对于沈城轩我也只是淡淡一笑以作招呼。
这位四姨太,自打我见她的第一天起,便从未对我有过好脸色。此刻,面对我和姐姐的问候,也仍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姐姐见状依旧淡然一笑,似乎对四姨太无故的举动并无不适。
莫名被人摆了脸色,心里还真是不好过,见没有佩姨的身影,我问道:“沈伯母,今日怎么不见佩姨的身影。”
沈太太笑着对我回道:“云佩今日身子不适,在家休养,倒是没能来一同听戏。”
“那佩姨的身子可要紧?”我担忧地问道。
沈太太说:“不碍事,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几日便好。”
一旁的沈城轩却开口道:“你要是担忧佩姨,不如亲自来沈公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