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上海已下起了大雪,天气愈发的冷。
我从小在南方长大,很少见到雪,更别说像眼前这样的鹅毛大雪了。
如今,我最爱的事就是一个人跑到偏院,然后爬到屋顶,独自坐着赏雪,只是此举每次都会惹得秋檀惊慌不已。
还记得秋檀告诉我下雪的那天,我兴奋得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便扎进了雪堆里,连连赞叹个不停,一旁的秋檀总是满脸疑惑。
反倒是姐姐,对我出其不意的荒诞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只叮嘱我要穿好衣服,不要受凉。
雪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最平常的景色,可于我而言却不一样。
这日,我正拉着秋檀陪我在院子里打雪仗时,却听府里来了电话。
原来是知书约我爬山看雪景,我自然是再欢喜不过的。
我先知书一步到达,司机走后,便独自一人坐在山脚等待着她。
心里正犯嘀咕,这个知书,约我看雪却还要迟到,待会儿一定得找她理论一番。
一转头却瞧见前方停了一辆车子,只见车上的男人下了车,一身黑色大衣倒是与这白银之地形成了对比。
呼啸而过的寒风迷了眼,见他正是朝我在的方向走来后,不禁又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发现身后没人后才再次定住自己看向他的目光:“沈少爷今儿也来赏雪啊?好巧不巧,今日我们赏的是同一片雪。
他走近我,一脸快意:“我今日赏的可不是雪。”
我疑惑道:“那你赏的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也。”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我低哼了一句:“那你在这干嘛?吹冷风?”
他答非所问,直言:“知书方才来电话,说今日才想起来有事在身,不能陪你一道赏雪了。”
“什么?”我气愤地用力按了按帽子,调皮的风儿也在这时捉弄我。
登时,我后仰着脖子,眯起眼睛,拉长眼梢,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道:“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劳烦沈少爷您来亲自告知我吧?”
果然,他被我问住了,一时调转了目光,并不直视我,只捏起拳头放在嘴边,极其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顺路就过来了,多大点事。再说了,她是怕你等太久,一不小心着了凉,所以才让我帮忙的。”
我半信半疑,问道:“是吗?”
“是。”他回望我,回答得很是笃定。
“那我们走吧。”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去爬山赏雪吧,我可舍不得弃美景而不顾。
“就这么走了?你真的舍得辜负这大好的美景?”
见他真急了,我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不是不赏雪的吗?”
“我......我也没说不赏别的。”他耳根泛起红,如微醺过后一般。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窘迫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沈城轩抬眸向前望去,我随着他的目光远眺,只见远方已是一片白絮之景。
摇摇晃动的树枝似是想要摆脱重压一般,没有了白雪的掩饰,只露出节节枯枝,垂垂老矣。
白雪皑皑的丛山,屹立在苍茫大地上,如已仙逝的智者,睥睨众生。
积玉堆琼,山巅横卧,圣洁不忍触,锦绣不可拔。
片刻后他缓缓吟道:“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银。”〔1〕
我伸出掌心却一无所获,此时虽在下雪,不过是点点碎雪,未至陆地便早已在空中融化,只好失望地收回手。
他看向我手中融化的雪花,再次轻声道:“不定却飞扬,满眼前、搅人情愫。”〔2〕
我被他带动情绪,也陷入了这皑皑雪景中,不禁吟诵道:“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3〕确实是不容辜负的美景!”
他转过身子,笑言:“所以说,大好光景如何能够轻易辜负?好景就像醉心的女子一般惹人怜,哪能舍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赏的是人不是景。”我玩笑道。
赏人?赏什么人!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劲,可说出的话哪能收回?
如今正处寒冬,极少有人会选择在此时郊游,所以四下并无他人。附近的几户村民也不见身影,只不过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还能感知到有人的存在。
我尴尬地朝沈城轩笑笑,假装自己方才并未说过那句话。
他将双手伸进大衣的口袋,笑容颇为释然,却笑而不语。
他的眼梢带笑,眼里却情意无限。或许,生得这样一双眼,看万物,皆有情。
顷刻间,一阵哭叫声率先打破了宁静。
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方看到一个摔倒在地的小男孩在嚎啕大哭着,我与沈城轩没有彼此多言便一同疾步走向了男孩。
沈城轩率先上前扶起了他,我也伸手帮他拍打着身上的雪。小男孩的右手紧按着自己的左胳膊,一直在喊疼。
我低头一看,才发觉男孩的身后的雪地有一大片滑痕,两边的雪已被高高堆起。
看来摔得并不轻,看他的衣着应是附近村民的孩子,一个人在此地调皮玩耍不小心摔伤了自己。
“姐姐,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小男孩哭花了脸,哭噎声断断续续的,一面抹眼,一面止不住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