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耳边的嘈杂声渐渐减弱。
无意间透过门缝,竟看到一架钢琴的侧影,我一喜,再三确认屋子里没有人后才缓缓推开虚掩着的门。
今日特意选择了淡色素净的衣裙,全身以柳绿色为主,裙边及领口滚以一道浅浅乳白边。腰身收得的恰到好处,迎合了女子的柔美曲线,既不张扬,却也颇为舒适贴身。
我端坐在琴旁,一首《绿袖子》悄然响起,一个个音符跳跃在指下,连成悦耳动听的曲子,屡屡琴声,悠悠扬扬。
此刻,我已忘却自己身处何处,究竟姓甚名谁?不愿再想,索性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以换取内心的平静。
就让我暂时忘记一切,忘记那模糊不清的未来。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划过指尖,仍旧意犹未尽。
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掌声,回头一看,发觉方才还在舞池肆意畅游的沈城轩再次出现在眼前。
我低头笑笑:“抱歉擅自动用了你的琴。”
沈城轩走至琴旁:“这钢琴早就不知放了多久,不弹反倒是可惜了。”
他接着说道:“传说暴戾的英国国王亨利八世却将真心奉给了一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民间女子,不经意的一眼却令他沦陷了半生。”他的眼神扫过我的衣袖,“在这生命里唯一的一次相遇,他永远都无法忘却那穿绿衣裳的女子。为解相思之苦,便命宫廷之人都穿上与之同色的衣裳,可是相思无解。”
短暂的一生,他都不曾得到过她,一瞬的相遇,从此成了永恒。
我轻语:“在所有的演奏方式中,我却更偏爱钢琴,仿佛只有琴声才能让我触及到这悲凉的韵调。”
我放下琴盖,再次对他笑言:“你不是说我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吗?现在我就将这首曲子当做礼物送给你。”
“都说礼轻情意重,情意暂且不提,你这礼可还真就是薄礼。”沈城轩双手环抱,倚靠在琴边,听到这话却是不以为意。
“总比没有的强。”话落,我便从他身边掠过,朝门外走去。
一出门便瞧见姐姐与人交谈的背影,我隔着人群开心地唤道:“姐姐!”
姐姐见是我,放下酒杯就朝我和沈城轩走来。
“好半天都没见到你,又跑哪去了?”姐姐亲昵地拉起我的手,语气中半是无奈,半是宠溺。
“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回道。
“沈二少,生辰快乐。”看到我身旁站着沈城轩,姐姐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大方,“令尊可好?也替我向他道一声祝贺。”
只听他谦卑有礼地答道:“谢谢,家父一切都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之后姐姐若有所思地朝我看了一眼,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沈城轩便道:“方才恰巧碰到若卿小姐,就多聊了几句。”
他边说,我就边朝姐姐点点头。
接着就看到程越泽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他展露笑容:“沈二少,今日是个好日子,祝你生辰快乐,还望君有一个锦绣前程,径行直遂,青云万里。”
“谢谢,承兄吉言。”沈城轩只简单回应了一句。
即便交情不深,可男人间的相处也尽显随意。
短暂的沉寂后,倒是姐姐又先引了话:“对了,若卿,爹刚刚还问起你,我只说你和幼宁她们待在一块,只是她们那也不见你的身影。”
想来林若卿本是学过钢琴的,遂无顾忌地应道:“我也是闲来无事,就到琴房里坐了会儿。”
“若卿小姐的琴艺可称得上是一绝,如梦似幻,亦假亦真,连我这个旁人也听得入了迷。”听到沈城轩的称赞,心中竟是一颤。
“卿卿何时对钢琴产生了兴趣?还记得小时候老是见你哭得跟个花猫似的,只为了求伯父不要再让你学琴。”程越泽的话令我始料不及。
姐姐也疑惑道:“是啊若卿,你以前最不喜欢这西洋玩意儿了,倒是这诗词歌赋你从未舍得放下。”
见自己又差点露了馅儿,只得无奈地说:“时过境迁,人的心意也是会变的,一时的喜欢不见得就能维持很久,况且我也是最近才对这西洋玩意儿上了心。”
我望向程越泽,说完便在心里长舒了口气。
闻言大家也都没了话,再看一旁的沈城轩,嘴角依旧带着笑,只是黑眸里的光似暗淡了几分。
只是在那之后我自始至终都未抬头察觉程越泽面色的变化。
今日本该是阖家团圆的中秋日,周围隐隐约约的笑声和热闹的舞会都在彰显节日的欢乐气氛,每个人似乎都笑容满面。
我也应随他们一同笑着,只是心中却泛起丝丝苦涩。
台上站着的是沈家三父子,大公子沈城昂,二公子沈城轩。他们满是喜悦的陈言令周遭的人们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也带起了一片祝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