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那似真似幻的嘈杂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他的感知开始回缓,肋间被刺伤的剧痛让他紧咬着牙才忍住了那声痛吟。
他试图摸向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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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的话,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冲出去,然后去告诉他们一切。”
客栈的空地上,叶星缓缓推想道:“主楼已经生变,所谓的落入陷阱其实都是假的,龙潭镖局所有人都来到了这里,客楼的那几个报信人已经全死了。”
沈之明皱起眉,“如果真到了这种地步,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出任何反击的对策。而且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是离开客栈,而是为了杀了我们和世子为他们自己报仇。那种情况下,他们无暇再去顾及秘宝,几乎在我们靠近的瞬间,就会引燃火油。”
叶星稍一点头,对沈玉说:“所以,你们要不惜余力地拦住他……当然,”
她顿了一瞬,然后说:“你们要拦截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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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左猛然起身,从背后撞翻了一人,接着跳上漆黑的窗口。身后的剑刃劈扫而至,他在跨出窗户时侧身躲避。刀锋劈断了被烈火舔舐过的窗框,断裂迸飞的木块让秦左脚步踉跄,险些从屋檐的瓦砖上滑下来。
烈风吹刮着他的伤口。此时此刻,他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长裤,鲜血已将白衣染透,贴附在皮肉外翻的伤处,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冰湖里爬出来一样。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屋檐边缘,望向院墙下那几道近乎融在阴影里的同伴,他嘴唇颤抖,想要喊出什么,但张口的瞬间,强风就堵住了他所有的话,他爆发出一阵呛咳。
身后的那两个人已经跳上了窗户,秦左低头瞥了眼侧方塌陷成斜坡的屋檐,咬了咬牙,从檐角一跃而下。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院墙边。一人神色紧绷地盯着三楼缠斗的几道不明人影,接着看向客楼侧方围聚的几人。他后退了两步,靠近火油,“要点燃吗?”
“……等一等。”最开始发现这一切异常的男人开口。他注视着斜坡上那几道人影,最初握拳的手放在了刀鞘上,当那其中一道追人的黑影从斜坡跌落的时候,他向前了半步。
他看到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满脸鲜血和灰土,头发蓬乱。那人在跑动间佝偻着身体,似乎在捂着什么伤口。他眯起眼睛,又走了半步,想去确认那个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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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也不知道客楼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他们在不经意间暴露的弱点。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
众人神色严肃地看着那张字迹潦草的路线图,听着少主道:“尽管这其中有些突发的不明情况。走出陷阱的那些‘同伴’当中,有多人受了重伤,几乎在和龙潭镖局的厮杀中精疲力竭,停在了客楼附近。但是他们杀了龙潭镖局所有人,甚至还解决了少主。”
“这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沉洛总结:“切实的喜悦足以盖过那诡异的疑点——虽然这点喜悦并不能维持多久。”
“主楼那边传来了异响,这声音尤为突出,甚至能让他们在混杂着风声和狼群的嚎叫中清晰分辨出来。”叶星接着说:“但是客楼的传信之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异样。”
“有时所见不一定为真,眼睛也会骗人。”沉洛蹲在叶星身边,撑着下巴,说:“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那边的确有难以忽略的疑点,他们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往龙潭镖局潜入客楼的方向想。他们顶多会多些警惕而已——反正你们一旦靠近,他们就会立刻察觉出来。”
“我们开始陷入进退两难的僵局,谁也不能妄动。”叶星点向客楼侧方的标记,解释道:“所以,我们需要制造一点小变故让他们行动起来。当茫茫沙雾里,几道蒙面的人影突然缠斗起来,而试图逃跑的那个人满脸脏污,但身形却让他们感到莫名熟悉的时候,他们会开始下意识地去试图理解这一变故,然后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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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左滚落斜坡,摔在土坑里,他在爬起身时猛地抬刀,架住了后面挥来的长剑。沙子和碎土在两人的脚边飞扬。
男人压着刀柄,看着最前面的那个血人,他像是失去了方向,踉踉跄跄地往院墙另一侧跑去,没跑几步,又调转身体,往这边跑来,结果又被另外两人拖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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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难理解变故的过程。”沈之明思考片刻,说:“但之前胜利的‘结果’却切切实实地摆在他们面前。在他们看来,他们打败了龙潭镖局,世子已经损失了一条至关重要的‘臂膀’,所以无论眼前的变故是什么,他们都不需要再去惧怕。”
“他们会变得侥幸。”叶星说:“而侥幸会让他们做出最致命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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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回过身,抬手指了一个同伴,“你和我去看看。其他人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