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步尘下意识看向叶星,但叶星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特别明显的表情。她看着叶星接过那把匕首,照着黑衣人腰侧的刀鞘比对了一下,“这把刀是从你们身上拿来的。你们刚刚说陈晔逃跑了?”
黑衣人点点头,简短说:“在他逃跑之前,杀了我们的人,这把刀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抢来的。”
“……少主的意思是,陈晔抱走了孩子?”宁步尘看了眼不过二十步远的走廊尽头,说:“但这怎么可能?走廊里有我们的人守着,那道门除了师兄师弟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出入过。那个假扮成师弟的守卫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更何况是一个抱着随时会哭的婴儿,没有任何伪装之人?”
的确如此。
那几件被换下来的血衣只有一套,而进入那间房的人却有两人。也就是说,如果陈晔真的闯进了那间房的话,那么,他必须要在没有任何训练者的黑袍能伪装的情况下,穿着他原先那身衣服,抱着孩子,避开走廊上巡视的训练者,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离开那里,甚至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可供追寻的痕迹。
况且,与一二楼的嘈杂不同,三楼死寂无声,这里没有任何住客入住。先不提陈晔身上是否还穿着那件沾着血的衣服,就算他情急之下换了身干净的外衣,尽所能地让自己掩藏在住客当中。但住客能踏上三楼,本就足以令人起疑。
他到底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叶星身上。叶星往外走了几步,离开周围五六个聚拢的训练者,仔细打量了一圈三楼的所有房间,然后问:“那些守卫被关在哪里?”
黑衣人指了指走廊右侧尽头的房间,说:“左数第三间屋子。”
沈之明问:“那里怎么无人看守?剩下的守卫都转移了吗?”
黑衣人顿了顿,看了眼宁师姐,说:“如今守卫身份已经证实,那间空屋子也没有守着的必要了。之前的守卫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他一人了。他是青雄寨那帮人在前些天晚上从绿洲带来的,我们还没怎么用刑,就发生了这些事。”
“……这些事。”
近乎是黑衣人话音落地的同时,叶星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笑,随后听到沉洛感叹似的说:“我猜,他们说的‘这些事’,指的不是青雄寨突然叛变,而是世子设计让陈晔主动闯进主楼,从而意外钓出青雄寨这条大鱼的事。”
叶星手指微蜷,但没有回头。她背对着木栏,看向关押守卫的房间,语气平稳地说:“门外有人守着,两间房中间又隔着十间客房,其中还有人巡视。除非这两人会什么法术,否则,就算他们身手再高深莫测,在不惊动你们的情况下,成功穿过走廊的把握也几乎为零。所以,走廊这条路根本行不通,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另外一条路?”
宁步尘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眼黑衣人旁边那间房门半开的屋子。那是叶少主的房间,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床榻、衣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来装饰的陈设,一如少主在南阳王府时住的屋子一样简单。她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望向紧闭的木窗。
她道:“少主是想说,他们是利用窗户进来的,同样也是利用窗户逃走的?”
“……但问题是,窗户上没有任何血迹。”黑衣人说:“陈晔在先前逃跑时,就已身受重伤,我曾大致看过那伤口,倘若他真的选择跳窗逃走的话,难免会牵动伤口。所以,他不可能会在窗沿附近连一滴血也没流下。而且,最主要的是,”
说着,他看向之前关押守卫的那个房间,示意说:“那些守卫从刑房出来后,直到回到房间里,一直是蒙着眼睛的状态。他们不清楚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周围几间房到底有没有人。陈晔也是一样,他从袭击世子殿下后就一直被关在房中,不可能知道他的孩子到底被关在哪里。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无误地找到东西这两间房的?”
他说:“就算是瞎猫乱碰,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尽管他这么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和“运气好”没有任何关系。
“……有人在帮他们。”
宁步尘走了两步,说:“窗口的血迹尚可以小心遮掩,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向我们掩盖住跳窗逃走的这条线索。就算他身受重伤,伤口会撕裂流血,他也能狠下心往伤口上塞一块布团止血。”她目光一直注视着叶星屋里的那扇窗,说:“但屋檐瓦片滑而倾斜,外面又刮着大风,他若是想要快速逃离这里,未必能一路上都不留下任何痕迹。所以……”
楼下的喧扰声渐渐弱了下来,三楼走廊一片沉寂。
她目光缓缓转向叶星,眼神中未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但语气却恭恭敬敬地问:
“少主,不知……床下那几团沾着血的纱布和衣服,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