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人扶剑跑了过来,低声说:“外面不对劲。我们刚才搜查一楼库房的时候,发现窗外有数道不明人影闪过。”
“……人影?”训练者说:“青雄寨的人吗?”
“不清楚。天色阴沉,隔着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黑衣人摊开手里的羊皮布,将包裹在里面的暗器给他们看,“不过,这是他们刚刚射进屋子里的暗器。上面淬了剧毒,是我们的人的武器。”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训练者皱了下眉,说:“世子此次前去的主要目的就是除掉青雄寨那些人。青雄寨之前经历过数次恶战,早已死伤了不少人。就算现在侥幸杀了我们的人活了下来,应该也受了不小重创。不过只是一些残兵而已,怎么可能会绕过世子闯到这里?”
他看了眼同伴,说:“……不会也有人在帮他们吧?”
“很有可能,但这不是重点。”同伴说:“外面火油桶相继炸燃了两次,接着就有不明人影出现在主楼附近,而世子和师兄师姐们却从未出现过……”
他顿了顿。另外两个训练者看了彼此一眼,说:“世子出事了。”
黑衣人说:“现在该怎么办?世子交代的任务是让我们守好这里,外面情况不明,如果我们派人贸然出去,很有可能会中圈套。”
训练者转头看了眼走廊尽头,不太赞同道:“这里并非只有我们几个,还有客栈老板和他那些不明人数的手下。倘若我们就这么按兵不动的话,绿洲那些人一旦围住这里,再加上陈晔和那个客栈老板,还有随时会暴动的住客,我们到时的处境无异于瓮中之鳖。”
同伴稍微点了点头,“更何况,眼下世子的情况尚不明确,说不定他只是暂时被困住了而已。”他隔着布拿起那枚暗器,看着箭头上的毒,说:“外面那些人既然已经闯到这里,却没选择强攻,而是故意装神弄鬼试探我们,多半是料定了我们会选择谨慎的守住这里,等着世子过来。”
“……我们只要待在这里不动,他们就有时间在绿洲搞其他的鬼把戏。”训练者看了眼黑衣人,说:“如果我们解决掉外面那些人,世子也能少一方威胁。”
“进退都是一刀。”黑衣人压着刀柄,看了眼走廊,“选哪个?”
同伴没有回答,他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视线投向那刑架上的斑驳血迹。几个黑衣人挡住了外面的烛光,屋内依旧一片寂静。片刻后,他才收回目光,关上房门,偏头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
就在房门关合的那一瞬间,一连串的血珠从屋顶“啪嗒”砸向地面。
陈晔无声半跪落地,口中紧咬着匕首,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眉峰淌下。远方狼群的叫声和门外训练者的话音混杂在一起,在耳边融成了嗡鸣似的空白。他压着伤口崩裂的手臂,在剧痛中缓缓抬起头,望向被血糊住的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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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宴知洲笑了笑,说:“先让我的人配合你们演一场‘厮杀血战’的打戏,借此让守卫能够‘趁乱’闯进主楼,将曲谱送给客栈老板。然后,再让那个客栈老板带着秘宝顺理成章地走出暗室。”
“到那个时候,客栈老板的人和你们的人汇合在一起,秘宝和曲谱皆在你们手中。而那些整日惶恐不安的住客看到了客栈老板不仅没死,还带了一批人手出现的时候,就会像听到什么昭示着胜利的战鼓一样拔刀相助。”
他轻轻转着茶盏,温和地说:“就算我们想在密室打开的那一刻就杀了他,可那时我的人早已因‘血战’而分散了人手,你们的人又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主楼。我们对抗数方杂兵组成的队伍,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不是吗?”
贺兰图平静地说:“这只是世子殿下极端的揣测而已。”
“毕竟是拿着数十条性命做赌的交易,我总要将最坏的风险推想出来。”宴知洲目光扫了眼桌对面的两人,说:“贺兰小姐和领队皆是商贾世家出身,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做生意要评估风险的重要性。”
贺兰图点了点头,说:“商人评估一间店铺值不值得投钱,需要花上几天的时间。但世子殿下要知道,我们的交易不是几间胭脂铺子或者酒楼。而是乌洛部能够操控兽群为己所用的秘宝。”
宴知洲抬眼看着她。
“外面狼群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安,它们已经开始饿肚子了。如今就连世子的琴声也难以安抚它们。而客栈老板和青雄寨还在暗处盯着世子的一举一动。这种局势下,时间就是一切。世子思考得越久,情况就越对世子不利。”
贺兰图目光转向窗台上那块血红的帷幔,说:“况且,我认为,世子应该没有任何做出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屋内再次陷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宴知洲才低笑着摇了摇头,说:“贺兰小姐自小喜爱打听世间秘闻奇谈,也知道关于乌洛部的不少事情。不知可曾听说过,北漠深冬的那场有关皇室遇刺的惨剧?”
贺兰图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谨慎地没有回答。
“……九岁。”宴知洲看着茶面上浮荡的碎叶,轻笑着说:“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