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雨莲想。
萧景珩最后瞥见邹雨莲隆起的小腹,波澜不惊地离开冷宫。
邹雨莲目送萧景珩远去,重新关上冷宫的门。
终是故人不同路。
翌日,邹雨莲很早就被几个侍卫架回坤宁宫,静浣也回来了。
静浣瘦了许多,胳膊上遍布伤痕。
两人自一见面就抱头痛哭,本应尽享荣华富贵,谁承想主仆都遭受虐待,还不能与外人言说。
“别哭了,赶紧梳妆赶紧走。”一个侍卫手拿长鞭,活活将二人抽打开。
静浣忍着泪,为邹雨莲梳妆更衣,邹雨莲却清泪横流,哭花了脸上的妆容。
“磨磨唧唧的,快点!”
侍卫又开始催促,不停推搡邹雨莲。
邹雨莲深呼吸几次,平复情绪,抹干泪痕,总算是化好妆容,不用被打骂了。
萧景珩一早去接她,二人并坐于轿辇,邹雨莲脖颈前横着一把刀。
直到一行人到达邹府,邹雨莲脖颈上的刀才放下来,只是抵在了她腰后。朝服衣袖宽阔,不易发觉。
看到邹庆期盼她归家的眼神、不停探身去看时,她还是没有忍住泪水。
虽然邹雨莲被邹庆当作棋子,但不得不说,邹庆真心待她这个女儿。
因为她儿时流落在外,邹庆把对母亲姐姐的歉疚都化为爱陪伴她,她自小衣食无忧,不用为养家糊口发愁。
“爹——”邹雨莲带着哭腔跌在邹庆怀里。
邹庆面露难色地看向萧景珩,转而紧紧抱住邹雨莲:“好闺女,爹抱抱,怎么瘦了……”
萧景珩如芒刺背地站在跟前,鼻头一酸。
他上元节时,除了孙镇远陪他出去玩,没有人关心他。
他甚至没有和萧廷和拥抱过,和萧廷和说上几句家常里短。
他像一个窥探别人家幸福的盗贼。
纵使他与邹庆站在对立面,但师父是除了孙镇远之外待他最好的,他经常从府中带糕点给萧景珩吃。
邹庆轻轻推开邹雨莲,笑着对萧景珩道:“今日一家人都齐了,要好好吃顿团圆饭。今日不论政事,只论家事!”言毕,把萧景珩向府中推。
正好到了午时用午膳的时候,一家人围坐于圆桌上,美酒佳肴,山珍海味。
萧景珩发现,他桌前全是他爱吃的东西。
邹庆见萧景珩久久不动筷,笑道:“这不都是你爱吃的吗?宫中规矩森严,爱吃的不一定每日都能吃到,逮着机会还不多吃点。”
萧景珩轻轻点头。
一旁的邹雨莲只是埋头苦吃。
太香了!她好久没闻过肉味儿了!之前在冷宫吃的肉末都炖煮得没有味道,这肘子、燕窝、鱼翅,人间美味啊!她儿时在挑剔什么?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邹雨莲暗骂小时候的自己。
萧景珩也被邹府精心准备的饭菜折服,手里的刀都松了几分。
“不知陛下与家女……相处的如何(嚼嚼嚼)若有什么事与臣说,臣去(嚼嚼嚼)教训家女……”
邹庆吃牛板筋塞了牙缝,偏偏这牛筋一大块不好吃,邹庆少时偏好这口,以为还能嚼得动,结果年纪大,牙也不行了,胡子上都粘上了肉汁。
邹德吃羊腿吃得正香,胡子上同样粘上羊肉。结果没啃几口就被邹庆抢去:“你都要胖成猪了,少吃点肉,给我吃吧。”
刚到嘴的羊腿飞了。
邹德:敢怒不敢言。
“来来来,多吃青菜。”邹德碗里全是一堆各式各样的青菜。
在一旁看热闹的萧景珩忍俊不禁。
想起他少时用膳,父皇母后都极其严肃,规矩也不少。本来萧廷和吃得就不多,他一落筷,萧景珩也不能吃。
他心里认为,师父如此严厉,在家中理应是一个严父的形象。
可现实与理想中大相径庭。
邹庆不仅是慈父,在家里还风趣幽默爱贪嘴。
完全不是他印象中的师父。
“爱徒啊,你要多吃点,多补脑子,这是西域的胡桃,补脑子,你尝尝,哎呦……”
邹庆整个人都要趴在桌上,费力地掰开胡桃皮,把胡桃仁放进萧景珩碗里。
萧景珩:“多谢师父,您慢点……”
邹庆贴得太近,紫色官服上沾了些汤汁,邹庆只是拿帕子随便一抹,又忙着去给邹雨莲夹鹌鹑。
邹雨莲疯狂地吃肉,立誓要吃回来。邹庆也知晓邹雨莲有子嗣,让她乖乖待着不要乱动,自己连拐杖都扔到一边,艰难地去夹菜,一瘸一拐的。
再苦不能苦孩子,邹雨莲一定要把孩子养得胖胖的。
几个男人一直喝酒喝到子时,眼见萧景珩和邹庆就要拜把子。
“贤婿啊,一定好好干,把国库卷走了,咱们一家都隐居去,这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岳丈大人,我还年轻,我怕您熬不过我老啊,你先去隐居吧,留一半家产给我就行……”
只怕被有心之人停到,不然随便一句都能诛九族。
邹德和邹梁已经瘫到在桌子上,只剩邹雨莲还在吃。
青珏好不容易将萧景珩抬回宫,邹雨莲被侍卫拨去衣裳,剩一件里衣就又被扔到冷宫里。
长夜再次恢复寂静。
孩子,你要是个女孩,还能活下去。你一定要争气保住一命啊……
一封密信传到了慈宁宫。
原来是邹庆在喝酒时,派人去民间随意强了一个男婴,以便邹雨莲生下女孩的不时之需。
这样,无论如何,都能圆过去。
要是女孩,把二人一换,再把女孩秘密养在宫外。
要是男孩,就说这个男婴是一宫女所生。
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