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想了想：“……但恐怕很多人不这么想。”

“是啊……但你也看过，【红按钮和蓝按钮】吧？”

一个有趣的小测试。这里有一个红色按钮，一个蓝色按钮，每个人都必须选择一个。如果超过一半的人选择了蓝色按钮，那么所有人都能活下来；如果选择蓝色按钮的人少于整体的一半，那么只有选择红色按钮的人能活下来；可是如果选择红色按钮的人达到100%，那么所有人都不能活下来。

曾经作为测试，登上各个平台，也衍生出了一些增减条件的版本，结果自然也各不相同。陆昭昭自然看过也参与过，她每次都选择了蓝色。不过她也看过两方人的观念——陆昭昭并不是那种自己选择了什么，就无脑拥护什么的类型，事实上，她知道世界上有太多不同的人，也乐于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同的人。

所以她仔细看了红蓝双方的说法，觉得各自都有些道理。比如——

红方认为，没有必要去赌概率性与人性。只要选择了红色，对个人而言就是100%的存活，即理性来说的“最优解”。如果人们足够理智，就会自然地选择红色，从而令自己存活。有些红方觉得，每个人都需要对自己也只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选择蓝的人不仅愚蠢到有几率送掉自己的命，也是在道德绑架其他人选蓝，所以理智选红的人即使导致了蓝的死亡，也并不需要对其负有责任，这是蓝方的咎由自取，他们本不必去赌这个概率。

而蓝方认为，从人性而言，就不可能出现100%选红，这就意味着必然有人选蓝。考虑到测试面对的是全体人类，选蓝的人数不可能少，而只要选择了红，就是等于降低了这些人的生存几率。蓝方没有办法去做这个“刽子手”，没有办法接受因为自己而降低他人生存的可能性，就算理智地去思考，也只有【选蓝的人达到50%】才有可能达到【全员存活】。相比起只要选择红色就可能导致有人死去，他们更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所有人都能活的可能性。因此，有些蓝方认为，选红的人或许有些过于自私，不曾考虑过他人的存亡。

对或错，或许很难分辨。也许，对于个体而言，选红是最优解；而对于群体来说，选蓝才更合适。说到底，原题本身也很模糊，没有限定更多的东西，比如是否允许彼此交流……再退一万步说，这种测试本身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世上不可能真的存在这两个按钮，决定人类的生死存亡。

所以如今陆昭昭想来，不太明白妈妈的意思：“所以……？”

“所以你知道，世上是有很多、很多，和你不同的人。”

“嗯……”

林涧溪摸摸女儿的头发。

“可你也知道了，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和你相同的人。”

“无论你选蓝，还是红，孩子。”她说：“你不孤独。”

【你不孤独。】

究竟是为什么呢？当林涧溪说出了这句话，陆昭昭的心就猛地颤动了一下。就像她看着夕阳沉下去了，可星星一颗颗亮起。它们多么渺小，多么遥远，却顽固地缀在天幕上，闪亮。

【这是一场接力赛。而我们不在起点。】

最艰难的开始，已经有人将火炬点燃。究竟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拥有理想之人不去接过这捧炬火，将其传递下去？

【我也许这一辈子也看不到那个世界了。】

陆昭昭意识到这一点：【但只要我愿意去做点什么，今后的人就能多一分概率，看到那个世界吧。】

明明只要选择顺从这个世界已有的规则，就可以100%地和其他人一样，安全地生活在人群里，平安地度过一生。

可如果选择另一条路，即使燃烧自我，也只有那么渺茫的几率，给无数年后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世界添上薪柴。

她深呼吸一口气。

“世上从来不乏苦难。”

“嗯。”

“可我希望，苦难自我终止。”

少女睁开双眼，眸中已不见迷茫：“我也许根本做不到。可如果我愿意为此努力，那就终有一日，有人能做到。”

不会再有女婴在塔中哭嚎，不会再有孩子沉尸锅底。他们现在的时代，做到了。

那么，不会再有苦难被歌颂，不会再有弱者被践踏，有朝一日，也能做到吧。

如果是为了那个世界——

少女仰头，看向明月。

“……那么所有愿意向这个未来奔跑的人，都不孤独。”

-

【小神医】：knock knock~事件结束了吗？别忘了上传日志留档。

【小昭想吃红烧肉】：啊……我记得的。不过还没有结束。

【小神医】：嗯？你是会把时间流速开得很低的那种人吗？

【小神医】：……等等，你的登录设备是手机？……让我猜猜，精神波动超过阈值被弹出了？？

【小昭想吃红烧肉】：咦？！你怎么……

【小神医】：[心理疏导链接1][心理疏导链接2][网站链接]第三个是济世会内部互助论坛，去发个贴，会有很多人陪你的。

【小昭想吃红烧肉】：咦……

【小昭想吃红烧肉】：……被弹出很常见吗？

【小神医】：不常见。尤其是你这种游戏时长，相当罕见。

【小昭想吃红烧肉】：啊？？

【小神医】：嗯……三言两语也很难解释清楚。

【小神医】：……看在你还挺适合济世会的份儿上，跟你说两句也无妨。你……属于那种沉浸派玩家吧？现在开过了几个档？删除的也算。游戏里过了几年了？

【小昭想吃红烧肉】：呃……嗯。一个档，游戏里过了十一年……

【小神医】：？？？？？

【小神医】：等下。

【小神医】：我刚看了你游戏时长几百小时……你就玩一个档玩了11年？？？？？

【小昭想吃红烧肉】：呃……有什么问题吗……？？（心虚猫猫表情包.jpg）

【小神医】：呼……怪不得你会被弹出。

【小昭想吃红烧肉】：啊？？

【小神医】：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游戏越玩，比起刚开始玩的时候，感觉就越真实？

捧着手机，陆昭昭怔了怔，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

【小昭想吃红烧肉】：我是觉得从一开始就很真实……不过，好像有一点？但那不是因为我熟悉了那个世界，建立了羁绊，所以才……？

【小神医】：唔，也有这种因素。但在济世会内部，我们通过调查统计，认为《寻仙录》这个游戏，有隐藏的好感系统。

【小昭想吃红烧肉】：哎？？

【小神医】：说好感系统也不正确。总之……它会“看碟下菜”。你有没有疑惑过，明明可以玩的内容那么多，以至于你几百小时才玩了11年，为什么论坛有那么多人可以速通游戏，短短一个月通关好几个周目？

【小昭想吃红烧肉】：啊……

这么想来，的确是有一点奇怪的。但陆昭昭之前没在意，她只是认为，这是沉浸派和非沉浸派，开加速和没开加速的区别罢了。

【小神医】：总之直接告诉你结论吧——我们认为，对待这个游戏越是用心的人，越是会被游戏用心对待。

陆昭昭迷茫地眨了眨眼。

【小神医】：简单来说，那些速通流的人，根本就不会接触到更多的游戏内容。对他们来说，游戏就是游戏，就是供人玩乐的。怀抱着这样的心态，《寻仙录》就会对他们展现游戏的一面，提供只属于游戏的乐趣。

【小神医】：而对于沉浸派而言，《寻仙录》会显得更为真实。越是沉浸，这一点就越明显。以至于到了能够触发精神波动、强退游戏的程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小神医】：济世会内部文档中的很多情况，从未在论坛中被人提及过。

陆昭昭一怔，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是啊！”

她高强度混迹论坛，但第一次看到济世会内部文档时，依然十分震撼。这并不完全是因为意识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帮助npc，还是因为那些文档的种种，都如此真实又触目惊心。

……可这些事件，她不曾在论坛见过。

【小神医】：这些事件，如果你看了权限更高的帖子，会发现，有些事件甚至残酷得超出了法律限制一个游戏能够呈现的范畴，是根本不可能过审发行的内容。

【小昭想吃红烧肉】：……

【小神医】：而这些东西，是绝不会在速通流玩家的存档中出现的。乃至对于济世会玩家而言，每个人的“限度”也是不同的。我们认为，游戏对于玩家有一套特殊的评判系统，暂且叫它“友善值”。“友善值”越高的玩家，他所接触到的《寻仙录》内容，就越接近真实。

【小神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昭昭看着屏幕，那一行字就那样跳出来。

【小神医】：这意味着，《寻仙录》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一个真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