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视。”林佩玉淡淡道。
马爱香也看出来了,这世道哪怕大街小巷上宣传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标语,但深入人心的依旧是女同胞们弱势的一面。
“认命?”马爱香看着黄小丫蹦蹦跳跳的辫子轻声问。
“不,未必不是机会。”林佩玉握着手里的钥匙和印章轻声道,把每一步都做到最好,就不相信改不了陈医生那陈旧的观念。
到了防治站,里头情况比想象的要遭,褐色和白色的碎玻璃全散在地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异味,未上锁的药柜都倾倒,简直是比土匪进了城还乱。
“天呐,这是等着我们来打扫吗?”黄小丫惊呼。
林佩玉和马爱香用手遮挡着鼻子露出半张眉头紧皱的脸。
黄小丫惊呼后就开始去用手捡地上的碎片,她是个勤快人眼里有活见不得这烂摊子的模样。
“等等!”林佩玉见这个傻姑娘光手去捡连忙喊住,不是所有药都是有益处的,要是手被玻璃割破,又染上刺激的药水,那痛苦可都是自己受的。
更别提这屋子里全是刺鼻的味道,谁知道有没有毒气。
马爱香把黄小丫拉起退到了屋外,直到呼吸到新鲜空气才把遮掩的手给拿下,看着林佩玉跑到旁边去,过一会儿手上多了一把扫帚和畚箕,还有两把火钳。
林佩玉让其余两人帮忙把门和横板隔成的窗都打开,让寒风透进来,又一人给了一块布巾围脸上,再分了分打扫工具。
“先让里头通通气,有些药物单一个没问题,但一些药物和另一些药物混在一起会生出有害气体,挥发到空气中再被我们吸入肺里会生病。”
黄小丫听里头有毒,本就不算小的眼睛又睁大了不少,怔怔道:“原来药也是有毒的。”
她想了想片刻眉毛眼睛都挤成了一团,小声开口道:“难道陈医生让我们到这里来,是……是想把我们毒死?”
“哪儿跟哪儿呀。”马爱香都喷笑了,说她一根筋不敢想的时候什么都不想,跟个傻大妞一样,敢想的时候又太敢想,连陈医生害人都想出来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个活宝。
林佩玉围好布巾也哭笑不得,给陈医生解释道:“应该是忙昏头了,没顾上这里头,比起这些摔没用的药,还能救治的猪更重要。”
“也是哈。”黄小丫眉毛舒展开了,摸摸泛红的脸蛋不好意思,“你俩可真聪明,什么都知道。本来我还想罩着你呢,没想到反而是你罩着我,怪难为情的,我还收了你对象的票,有点烫手。”
林佩玉终于噗嗤笑出了声,“我手还有点不灵活,劳烦你收拾的时候照顾一下我,不让你烫手。”
黄小丫嘿嘿一笑,这点算什么照顾,她干活行啊,力气大得很。
三人说说笑笑间时间过得很快,气味散了,都开始干活,林佩玉有只手还在康复中,便做点轻活,拿火钳钳走碎玻璃,马爱香扫地,黄小丫把地上倒了的药柜都扶正,还把爬到最顶上修补摔裂的木抽屉。
最后收拾出了六畚箕的垃圾,黄小丫和马爱香合力把堆好的垃圾一趟趟都丢掉,留林佩玉在里头拿抹布擦药柜。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把借来的工具归还给隔壁的大娘,又贴了两毛钱作谢礼。
人家不愿意收,但林佩玉怎么好意思再把钱收回去,两人推攘着,最后大娘还是怪不好意思收下了,还连连跟林佩玉叮嘱有事找她别客气,说着说着竟然打听起她住在哪里,多大岁数,以及介绍对象了。
林佩玉脑壳都冒烟了,赶忙说还有事忙挣才离开热情的大娘。
“我看到了啊,你跟马志强是真像。”马爱香干累了蹲在地上感叹。
“哪里像?”林佩玉不解扭头看她,也跟着蹲下。
“手都松得很,都招老大娘们喜欢。”马爱香撞撞林佩玉的肩膀,“我看你家庭条件差不了,在这里不委屈?”
“不委屈,有什么好委屈的。”林佩玉坦言,她有那么好的对象在,自己又有一份工作,还有一个即将到来的机遇,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反之,与李琴、王雪娥等人的遭遇相比,她算是幸运的。
“你俩说什么蛆不蛆的?擦到蛆了?”黄小丫插在两人中间蹲下,黄辫子随着她的扭头一下甩在林佩玉脸上,一下甩在马爱香脸上,眼里满是好奇。
那点略微沉重的话题就在黄小丫这辫子一甩一甩中变得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