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把他从亲人的范围内划走,也要看他愿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做他的主。
“就没什么话跟我说?你下乡的时候我没在,我想知道这下乡是你自愿的,还是有人逼的?”
“路是我自己选的。”林佩玉摸索着失而复得的手表坦然,她可以很真诚的告诉他,她的选择。
“呵,不后悔?”他在她的手臂上流连打转,眼神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这是意外。”
“这个村子意外可真多,一会儿污蔑一会儿伤人,都是意外。”
“你都知道?”这倒是让她意外了,她还以为他刚来不会知道很多,但是这块手表的回来她就知道他肯定短时间内就把这村子里所有有用的信息都搜集一遍。
就跟他上工农兵大学一样,做好了所有的前期准备,人家要什么样的学员,他就照着人家要的样子呈现,成功让单位给他推荐审核上去。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来之前他就在上面公社打听过了,这个小马村在这高张县里可是有名的很,一说起这个村子的热闹他都不用引导,谁都能讲几句,她这样白纸一张的姑娘在这里生活下去,只有无穷无尽的蹉跎。
他难以忍受她落得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却白发苍苍的模样。
这是对她的欺辱,也是对他的屈辱。
“回来吧,我相信你能忍受阮芬芳的炮仗脾气,情绪上的受累总比你在这里体力心灵双重受苦要来的好。”
“对她不公平,是我欠她的。”
亏欠?就是这种腐朽的思想禁锢住她,这世上哪有什么亏欠,只不过是放不放过自己的良心罢了。
良心这种东西,他也就发现了一回。
可惜,被眼前这个丫头弃之如敝屣。
一样的教育带来不一样的性格。
一个外冷内冷,一个外冷内热,道德感强得堪比那些圣人。
还有固执己见这个臭脾气。
“你想好了?我只最后再问你一遍。”
“想好了,我不回去。”
风雪大了起来,眼前人的睫毛都被糊的快要张不开,但还是没有露出弱势来。
他长叹口气,折回去拿东西。
林佩玉才见着他的行李箱子就放在不远处,上面放着一个绑着红色蝴蝶结绸缎的礼盒。
那盒东西被扔到她怀里,还避开她受伤的左手。
“新年礼物,补你的。”
“我不能收。”林佩玉递出去礼盒,不想要,要了手表已经让她很不好意思了。
“你知道的,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往回拿。”阮明暄没有动弹,淡淡看着眼前的人表明他的态度。
林佩玉咬了咬唇,还是收下。
“不试试?”
林佩玉又看着他,在他点头示意中慢慢拆开,手不方便但是礼盒很好拆。
她打开盒子,是一件红色毛衣,她的手摸过柔软的毛衣,是纯羊绒织成的毛衣。
“谢谢。”
“喜欢?”阮明暄盯着她被雪花沾湿的头顶漫不经心问。
“喜欢。”得到肯定答复的他嘴角微扬,恍若冰山融雪般清朗。
这件羊绒毛衣和他身上这件是一种织法,除了颜色不同,一件宝蓝一件正红,其他都一样。
他考虑到了小时候兄妹之间的公平,但现在这种公平倒是在他心里生了那么一丝古怪的涟漪,同样的衣服跟情侣装一样。
“他们还好吗?”林佩玉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但是这件毛衣的熟悉针法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爱意。
她果然误会了,但误会也好,就让她认为家里爸妈还惦记着她。
但他就是有那么不爽,付出心血的是他,怎么得到感激的是他那个妈,他非得戳戳她的心肺子:“怎么不好,女儿环绕,家里热闹得很。”
“你该走了。”
没良心的,不高兴了就赶他走,不过这才恢复了一些以前的生气。
他凝视了她很久,“真的……不管你了?”
“嗯。”林佩玉鼻音微重,这下也算是彻底跟过去割舍了。
阮明宣费解,她的表情明明是不舍的,却还是一往直前往一条烂路里奔赴,愧疚就怎么能主导一个人的生活吗。
他朝她走近,不经意抬头看见一个村里人裹得厚厚的,在坡上站着直勾勾盯着他们。
他视力很好,看出那人眼里的踌躇和狐疑以及那条特征明显的路。
他弯下腰给自己这个“妹妹”最后的告别。
“我明天就走,要是改变主意了,就来找我。”他对她可以宽容些。
耳边的吐气声让林佩玉耳朵整个发痒,随着一个贴贴实实的拥抱,想着这是最后的告别她也没有拒绝,就当是挡风了。
阮明暄留意坡上的人在他的拥抱后,惊慌后退了一大步,甚至还捏紧了拳头。
见着那人跑开的背影,他畅快笑了。
什么东西都来觊觎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