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用过的肥皂放好,又掏出那盒雪花膏把中间那一大块沾到的地方拿牙刷棍刮走,才把雪花膏抹手上和脸上。
李琴见林佩玉这副做派哼了一句,就林佩玉好端端洗床单那事,李琴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只不过没有拆穿,纯粹恶心自己做给她看。
她生了闷气,裹着被子不理人。
林佩玉见李琴这副样子差点气笑,谁是受害者,她倒是生气了。
她完全没办法和这个不晓得尊重别人隐私的家伙共处一室。
她走到院子里,在一颗榕树下坐着小板凳,喝着热水就糯米饼子。
她考虑再三,特殊时期要补充营养,又从柜里打开一个黄桃罐头吃。
寂静的小院里只有风声划过树叶的动静,被风吹起的衣衫和床单带起肥皂的柠檬味香气。
林佩玉吃着黄桃罐头眼睛涌上了一层薄雾,这个罐头是她妈让人专门留的,怕她生病了没营养没人照顾,千叮咛万嘱咐给她带了十罐,把供销社多库存都清空了,还有柠檬味的肥皂和友谊牌雪花膏也都是托了很多关系再给她搞来的。
怕她过得不好,怕她缺衣少食,怕她生活质量下降,怕她受委屈。
一滴晶莹的泪水掉落地上,她的脊背一点一点弯下,压抑的哭声在小院里回响。
她想家了,她再也回不去那个家了。
海市第七军区家属院。
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额外突出,边上的邻居们一家一家拉亮了灯,过一会儿又一个个熄灭。
“出事的又是阮医生家,他家那个找回来的女儿是真的不省心。”睁着眼睛的王军搂着媳妇躺在床上没了劝架的心思。
一开始总是邻里邻居大家帮帮忙劝劝架,但次数多了也麻木了,那家女儿是个厉害嘴巴,不分人一通乱怼,对她有愧的是她的亲生父母,没道理波及他们这些人,他们又不欠她什么,几次三番没有人要管他家那笔乱账。
“谁说不是呢,佩玉多好的孩子,聪明又识礼,每次见我都眉眼弯弯喊我王姨呢,哪像这个霸道的,吵得晚上都睡不好觉。唉,要是当初那亲生的没找来,该多清静。”王军媳妇感慨得很。
“你我这里私下说就算了,别去外面说。”王军正色道。
“知道知道,我又不挑事,睡吧。”
隔壁王家睡了,阮家还是灯火通明。
阮定国做了四台大手术,整个人精神紧绷没有放松过,刚到家里还被小女儿告状,说医院有人欺负她。
本着对女儿负责,比起自己的情绪自然是女儿的情绪更为重要,于是阮定国大晚上还陪着女儿听她告状。
他换下外套挂衣架上,换上拖鞋坐沙发上听小女儿抱怨。
他看着刚找回来的女儿养了几个月仍旧暗黄消瘦的脸,显露在外关节肿胀的手指,面色愈加温柔,眼神愈发疼惜。
他的女儿在外面受了很多苦头,他要多给点耐心和关怀,培养家庭关系家庭成员不能空缺,他把洗完澡的媳妇喊上一起听。
俞美玲在外是个严厉的女强人,在家里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妻子、好母亲,她不会反驳丈夫的合理要求,也对女儿的工作状况很关心。
她给丈夫泡了一杯浓茶,给女儿加热一杯牛奶,自己泡了点柠檬水,两人以放松的姿态在沙发上听女儿讲述。
起初阮定国喝着媳妇泡的热茶,神色放松,还以为是操作不熟练被护士长骂几句,这些在医院里都是常有的事,他也没多放在心上。
可听着听着他的面色愈发难看,脸沉地比煤炭还黑。
可饶是他从业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倒打一耙还毫无悔改之意,叫嚣着要教训受害者的人。
“啪。”
他做了两次深呼吸,实在是压不下去,手一挥把茶杯打翻在地,滚烫的茶水和碎裂的瓷片在洁白的地砖上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