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只手碰了她?”
那一袭鎏金黑衣的男人握着剑,凌厉的寒光透出他幽幽脸色。
抖着身体跪在地上的北喀将士闻言,仍是一声儿亦不敢吭。
管砚见状,皱着眉只想快速了结这桩事,便随意指着他的右手道:“殿下,是这只。”
他这话音未歇,裴行之手起刀落,那将士还未来得及发出凄厉的叫喊,右手便已落了地。
那一列将士见状,却是不敢怒亦不敢言,只管垂首连头都不敢抬起半分。
裴行之接过管砚递来的帕,把剑上的血迹擦干净后,面色仍是淡淡,亦连眉头也没蹙过半分,只寒声道:“北喀王既不会管人,那本王便替他好好教教你们,什么叫军令如山。”
这位活阎王的手段,他们并非不曾见过。当年先王原将打下半榆关,郦京虽有援军赶到,然却仅有三千军士。可正因领兵的是这淮州王,他仅以这三千军生生扭转败势。
若非先王轻敌,亦断断不至于英年早逝。当年他家主上本欲夺位,淮州王此举恰恰助了他一臂之力,因而两人当场结为同盟,自此北喀什和郦朝一衣带水、睦邻友好。
男人语调轻轻,可令旁人听了去,却不由得徒生一股浓浓的寒意。
为首的将士深知踢到了硬板,忙颤着身体跪爬上前,惊惶道:“殿下饶命,属下们有眼不识泰山,求殿下大人有大量,且饶过属下们一回。”
裴行之望了眼慕汐,不知思及什么,低眉无声地笑了下后,方转首看向他们,“尔等且先回去,能不能饶过你们都是后话。”
“是是。”
那七八人以为得到了饶恕,忙拖上那既瞎了眼、又断了手的将士一溜烟回了军营。
裴行之见危险已除,转首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与慕汐淡声道:“天色已晚,你且回去安心歇息。今晚大抵不会有人敢过来骚扰你。”
一语毕,男人转身便欲上马。
后话?今晚?
慕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也就是说那群混蛋是死是活,由他说了算。他所能保证的,亦仅仅是今晚他们能不受那群北喀将士的报复,可他们往后究竟会遭到怎样非人的对待,他亦断断不能保证。
然这所有的麻烦,却皆是他一句话便可避免的。
慕汐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此事过后,裴行之便再无幺蛾子可出。她不知道他下一步要针对的人是谁 许是沧叔,许是景嘉珩,又许是她自己。
若说是她自个儿,慕汐怎样都不会在乎。然倘或是景嘉珩或沧叔,她根本无法想象他接下来的手段会是怎样的狠厉。
“殿下,且等等。”慕汐及时叫住他,那原染了一层霜的脸顿然换上柔美至极的笑。
马上的人微诧,怔了半秒,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点点头。
慕汐回首把两人搀到旁边的台阶坐下,见景嘉珩的白衣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她抬手抹掉即将滑落在脸颊上泪,温声安抚,“你们别担心,此事交与我,我会替芳娘子报仇血恨。”
一面说着,慕汐起身欲走。
瞧了眼那个等在几米开外,且处处尽显上位者威严的男人,景嘉珩似陡然意识到什么,忙拉住她的衣角,近乎哀求般地道:“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你非得选一条自己最不愿走的路么?”
慕汐闻言,顿了两秒,方苦笑着摇摇头,轻轻地掰开他扯住衣角的手,声线苍白无力,“不,从他发现我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出路便皆被他堵得死死的。芳娘子已逝,我不愿你和沧叔任何一个人因此丢了性命。且纵是没有你们,他亦断断不会放过我。”
景嘉珩想起她此种所有的怪异举止,包括她明明懂医,也不肯放弃,却愣是不愿成为坐堂大夫,反而喜欢到那个见不着什么人的库房应卯。
他忽然对这些皆有了理解。
也许,连纪楹这个名儿都是捏造的吧!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爱她,无关名姓、声望、权利、地位,他爱的仅仅是她这个人罢了。
温软香玉重新入怀,裴行之却无几分欣喜,他握着缰绳,紧紧把怀里人压在胸口,厉喝一声:“驾!”
马儿在幽暗的夜色里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