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她用过早饭,便准时来到容安堂应卯。魏大夫素来不喜盯着人做事,他亦不论过程,只瞧结果。是以慕汐到了容安堂后,他也不明确她究竟要干什么,只是别人过来抓药或补货时,她要第一时间找出他所需的草药。
因着库房里的东西摆放混乱,慕汐按照药的属性来整理出一个大致的分类,比方说寒性药物是一个大类、热性药物又是一个大类、温补型的亦归一类,再以此类推,细分到每一种草药。如此一来,届时魏大夫要找什么样儿的草药,她只须认得此种药属于哪个大类,便可直接定位到此。
这些功夫虽不难,只一来需要她有大量关于各种草药的学识储偫,二来也要极为细心,否则一旦错分了类,往后若要寻起来便难了。
如此忙活了有近一个多月,慕汐方把库房里的所有草药皆归纳整理好。
魏大夫过来取药,一瞧见那五个货架上的草药皆摆放得齐齐整整,且每种药底下还用小纸条写上名儿,便是不懂行的人进来看到,只要按照药方也可轻易抓药。
魏大夫不由得讶异非常。
此等繁琐至极的功夫,若无细致和耐心,必定是干不成了。
是以魏大夫又悄悄地给慕汐每月多加了一百文钱。
慕汐来到半榆关,也有近两个月了,她在容安堂时无须与人交流,顶了天儿也唯有平日进货出货时的登册要和魏大夫反复询问两声。
这般的时日平静悠悠,慕汐也算过得如意顺遂。
说起来,她离开淮州也才仅仅两月不到。或许是人的大脑素来便有规避风险的功能,她偶尔想起裴行之时,竟有些记不清他的脸,一连当日那些黯淡无光、长夜难明的日子似乎亦在渐渐模糊。
将近年关,魏大夫提前两日在容安堂贴了告示,至除夕的那一日,便关了门家去迎新年。
慕汐散值回去的路上,见家家户户皆贴上了对句精巧、联意隽永的红对联,门头的守神显得格外地引人注目;也有提前穿上了新衣服的孩童三五成群地聚在巷口,嬉笑着分享各自拿到的糖果;老旧的木门“咯吱咯吱”响,烙饼香、炸果香以及腊鸭腊肉香从关得不大紧的门缝里漏出,馋的慕汐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换了往年的这个时候,阿妩必定会偷偷从府里溜出来,带着她满城疯玩。
现下慕汐只愿,远在千里外的她能平安喜乐。
不想才到家,慕汐便见景嘉珩等在门前,见她回来,忙笑道:“我等你好些时候了,怎得回来这般晚?是不是那魏老头给你加活儿了,回头我一定说他。”
“魏大夫并没有加什么活儿,他还提前让我散值呢,只是我瞧见新进的两批草药还没分利索,便待久了些,”慕汐柔声笑道,“回来的路上见街市那般热闹,又不觉停留了会,所以才这般晚的。”
景嘉珩见她把手搭在门把上,正要开门,踟蹰了半秒,便忙道:“芳娘子做了烧鹅、红烧鱼、油炸茄盒、粟子酥,嗯,还有好些匠,我也记不得了。今儿是除夕,她特意让我过来叫你一块到若为守岁,毕竟人多也热闹些。”
慕汐闻言,思量片刻,也懒得再做晚饭,便当即应下了。
到若为时,芳娘子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菜,抬眸瞧见慕汐,立时放下筷子,过来搀上她的臂弯,扬唇笑道:“今儿这顿团圆饭,若少了纪姑娘你,终究不够圆满。”
慕汐莞尔,“景公子说,是芳娘子你特意让他过来喊我的。”
芳娘子闻言,意味深长地回首看了眼景嘉珩后,方朝慕汐温声笑道:“我若不把这话说出来,只怕有些人至今还犹犹豫豫地不敢过去找你呢。”
慕汐微怔,“嗯?谁?”
沧叔拿着酒壶坐在万年青下,见了她如此,扯着嗓子喊:“哎呀!还能有谁?不就是......哎哟!”
沧叔话还未道完,慕汐只见他把脚抬起,捂着脚踝吃痛一声后,垂首捡起地上的石子,拉着脸佯装怒极了道:“哪个天杀扔的石子?疼死老子了。”
“噗嗤!”
芳娘子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又斥他一句,“你不会说话便闭上嘴。还没开席呢,你倒先装疯了。”
话说着,四人忙入席。
酒过几巡,已近子时,慕汐方有了微微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