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明知故问,“你找大夫看病,不付诊金么?”
谢明娇被气糊涂了,语无伦次道,“诊金……我当然会付诊金……”又瞪起眼,仍是那一句,“你在我家白吃白住,还敢要诊金?”
沈姝冷静道,“谢府上到姨父下到马夫,身体有恙都是我在看诊。我既辛苦付出,如何便是白吃白住?”
谢明娇张张嘴,试图反驳,沈姝却并未给她机会,“便是一个府医,也是有吃有住有月例的。谢府给我的月钱,全用来买你们养身汤、养颜膏的材料了,如何便是我白吃白住?”
谢明娇被问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处处伏低的沈姝,如今如此伶牙俐齿。
她喃喃道,“你这么……这么巧舌如簧,泼妇骂街似的,兄长他知道么?”这还是谢绍宁口中的温婉纯善?
这便是泼妇骂街了?沈姝冷冷一笑,“谁在乎。”
谢明娇只觉得沈姝疯了,下一刻又不甘心自己居然无法压过沈姝,索性怒骂道,“既然对我们家如此不满,那你走呀,去别的地方讨饭!”
沈姝冷笑道,“我倒是想走,就怕姨父不答应。”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何况遇到的还是这样一家人。沈姝确实想走,但不该这样仓促,也不该是被人赶走。
前世今生,她并不欠谢府的。她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见沈姝提到父亲,谢明娇的气焰一下子熄了。父亲极爱面子,又是礼部官员,时时刻刻以“礼”之一字要求自己与儿女。谢明娇万不敢让他知道,她如此苛待一个前来投靠的孤苦表亲,还妄图逼走她。
沈姝说得对,即便她要走,父亲恐怕也不答应。事情若要闹开,只怕会演变成谢府求着沈姝住下。
一想到可能“求着沈姝住下”,谢明娇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沈姝一眼,“算你能说会道!”然后带着一众婢女急急离去。
采樱再度见识到了沈姝的可怕,她忽然觉得,即便她颠倒黑白朝夫人告沈姝的状,只怕也达不到效果。神色复杂地看了沈姝一眼,采樱也低头离去了。
众人走后,折柳忽然激动道,“姑娘,你太厉害了!我从前怎么没想到呢?!”以前听人说沈姝白吃白住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想到如此理直气壮地辩驳呢?
沈姝微微一笑。从前她确实太软弱了,如今这样正好。
折柳神清气爽,“她们也不想想,真论起来,明娇姑娘和夫人住的院子,身上的首饰,手中的用度,还有先夫人的份呢!”
提到早逝的姨母,沈姝有些伤感。从前姨母待她极好,她却来不及报答。谢绍宁是姨母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这一世,希望他能好自为之。
谢明娇回到主屋,就要找母亲告状。谢夫人何氏坐在黄花梨木桌边,手捧着一盏香茗,低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模样。
谢明娇才喊了一声娘,谢夫人抬头看她,眉心紧促,“先别烦我,我正忧心呢!”
谢明娇便忘了自己的事了,依恋地挨在她身边,诧异道,“您忧心什么?爹不是陪您吃饭,没去狐狸精那边么?”
“来了不还是走了。”何氏哼了一句,又道,“不说他了,我烦心的是你兄长。”
何氏命中无子,只谢明娇一个女儿。虽是继母,但她是将谢绍宁当亲生儿子看待的,谢明娇自然也当谢绍宁一母同胞的兄长看待。
谢明娇关心道,“兄长怎么了?”
何氏没好气,烦躁地将茶盏放到桌上,“还不是那个沈姝!”丈夫前脚去了狐狸精那,后脚下人禀报,儿子不听劝阻去见她讨厌的人,任谁心情也不会好。
何氏讨厌沈姝,与谢明娇的理由大差不差。
谢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丈夫俸禄也并不多。初初沈姝来时,何氏虽并不十分乐意接纳,但好歹沈姝年岁到了,养不了多久就该嫁人,若能嫁给才俊或者富户,也算给谢家添了助力。
可没曾想,沈姝居然和谢绍宁看对眼了。这让何氏如何不气。
丈夫不过区区六品员外郎,资质平庸,此生已能看到头。但谢绍宁不一样,他是难得的大才,是谢府光耀门楣的希望,是她当上上品诰命夫人的依仗。他该娶一个高门贵女,甚至一个公主,而绝不该是沈姝。
谢绍宁有雄心壮志,却与沈姝当断不断,看样子还想继续宠着她。没有女子不介意男人心有旁骛、拈花惹草,沈姝实在是一个隐患,会耽误谢绍宁乃至整个谢府的前程。
所以谢绍宁与沈姝,无论如何她都得拆散!
提到沈姝,谢明娇有一肚子委屈,正要滔滔不绝,却听何氏决断道,“我得趁早将那个祸害嫁出去!”
谢明娇便不想抱怨了,抱着何氏胳膊,高兴附和道,“对,早就该将她嫁出去了!老姑娘了,也不知羞!”
何氏思量着道,“过几日御史陈大人家宴请,我便不带你了,带沈姝。”
沈姝毕竟是谢府原配夫人的侄女,嫁得不好,别人会戳她脊梁骨、骂她居心不良。何氏还是想用几分心,为沈姝寻一个过得去的人家,至于嫁过去日子好不好,她便不关心了。
陈大人家宴请,当日必然宾客满门,如果她去的话,兴许能见到钱三少爷。谢明娇下意识想要反对,忽然想到沈姝刚揭了自己和他的事,不知何时就要东窗事发,她忽然不敢说了,闷闷应了一声好。
何氏又决然道,“无论如何,一定当天给沈姝寻个人家!”
沈姝尚不知自己的终身大事被母女二人三言两语敲定,吃过简单的晚膳之后,她看了会儿书,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岑敬便将自己查到的有关沈姝的信息,送到了萧玦面前。萧玦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脸色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