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的温润被压在绯色官服之下,多了些威严厚重,恍然让燕兰星觉得陌生又熟悉。
燕兰星先是避开他的视线,但马上就反应过来,顿住了动作,礼貌开口道:“陆侍郎,我要见我三哥,还请通融一下。”
官方,礼貌,客气,疏离,是燕兰星的态度。
两人就隔着三节台阶,陆玄瑜看着身前两步远的女子,微微拧了下眉头,宽大袖袍下的手突然缩了下,心里说不上来的空落。
“陆侍郎。”他在嘴里咀嚼了下这三个字,语气里有些怅然,“你非要跟我如此生分吗?”
“生分?”
燕兰星眯了眯眼睛,随后忽然露出一抹笑来,“陆公子,我要去看我三哥,可通融一下了吗?”
她笑的很客气,像是挂在脸上的假面具,陆玄瑜以往见多了燕兰星的真心,这一下竟让他觉得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又凉了一块。
“不必跟我通融。”
他转身向后走去,步子迈的大,就像是逃避着什么,他的官服下摆晃荡,坠子腰间的一块白玉甩了一下,又落了回去。
燕兰星只觉得眼熟些,看着倒像是自己以往送他的。
她摇了摇头,怕是看错了。
进去的时候很是顺利,主要是她这张脸好使,靖北候的名声也在哪里,要说使绊子,还真没人上前来讨这个嫌。
都是京里的贵人,他们也不敢往旁的刑狱放,所以燕兰星拿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燕锦铖跟另一位公子在一间牢房,燕锦铖坐在小榻上,背着人,低着头。
没有燕兰星想象的那般差,起码是干干净净。
燕锦铖正靠在墙壁上,头上沾了两根草屑。
还是旁边的公子看到人进来捅了捅他,开口道:“锦铖,你妹妹来了。”
“三哥。”
燕锦铖回过头来,燕兰星一眼就瞧见燕锦铖脸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了下,一夜过去,显得有些青紫。
燕兰星皱了下眉,赶紧将食盒放下,“这是怎么回事?”
也幸好箐枝细心,食盒下边放了一些药膏,燕兰星看着两个人都有些伤,也拿了分给杨淮一份。
杨淮受从若惊,赶紧道:“谢谢燕妹妹。”
燕锦铖伸手接过来,拿在手里也不涂,闷声问道:“爹跟娘都知道了?”
燕兰星看着他,回道:“爹爹进宫了,娘也知道了,她去找平日要好的夫人打听情况,我就先来了。”
“让爹娘费心了。”燕锦铖耷拉着个脑袋,没有什么精神。
燕兰星看他只生闷气,便一把拿过他手里的药膏,伸手剜了块按在伤口上。
“疼疼……嘶。”
燕锦铖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疼了?现在说吧。”
燕锦铖又想闷下头不说话,到是杨淮一下凑了上来,把燕锦铖都挤到一旁去了。
“妹妹,我说。”杨淮脸上露出愤懑之色。
“昨日是燕兄当值的,但是金銮卫里有个人,家里有事,就换了值,结果那姓钟的,非要来找麻烦。”
“当时我跟燕兄都不当值,正约着金銮卫的弟兄出去聚了聚,谁知道正喝着,就来人说金銮卫的弟兄跟外人起了冲突。”
杨淮握着拳头,“都是骊京城的,谁不带点关系,当时我们回去就已经打上了,我跟燕兄可是去拉架的,谁知道钟延津非要拉扯燕兄,还说了些胡话。”
“燕兄当时就急了,后来……就这样了。”杨淮脸上还厚些心虚。
她三哥不是这般不小心的人,怎么会如此冲动行事?
燕兰星接着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燕侯爷一回京就上门来要银子,还说燕家的铺子多,说不定……中书令批下去的银子……都进了你燕家的口袋……”
杨淮看着燕兰星脸上的怒意说话越来越小声。
他抹了把脸,真是的,燕家的人平时嘻嘻哈哈,怎么生起气来这般吓人?
昨日燕锦铖也是,看着那神色要将人杀了似的,没想到最后只打断人的一条腿。
呸呸呸,打断一条腿也够严重的了,那可是中书令家的公子。
杨淮说完,就看到燕兰星不动声色的在那里收拾东西,他懵了,“兰星妹妹?”
“去,妹妹也是你叫的。”燕锦城别别扭扭的转过脸来,“兰星,阿父还在家呢,你别打上门去。”
燕兰星将食盒的东西都拿出来,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我有这么不过脑子?那钟延津的腿,真的断了?”
燕锦铖僵了下,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昨日我喝醉了酒,那时我打了他一顿,往后推了他一把,人太多,他说是伤到腿了。”
那就是真假掺半,十有八九是给燕锦铖下套。
呵,既然是假的她也给他搅和成真的。
燕兰星提了食盒,“你在里边先待着。”
“哎,妹妹。”燕锦铖头靠在墙壁上,头发丝都蔫了。
燕兰星一边收拾着一边应,“嗯?”
“我是不是很没用,又给阿父添麻烦了?”
“他都那般说了,你不打他才是没用。”燕兰星摆摆手,“行了,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