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椭圆形舞台铺满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订婚现场人头攒动,嘉宾超五百人,珍馐佳肴珍藏的高档红酒摆满西式条形餐桌,头顶盘旋的无人机正在航拍。在主持人指引下,两个年轻男人缓步走上舞台。
席睿头戴黑色棒球帽,压得极低的帽檐后是一双蓄积怒意和不甘的眼睛,他稍微抬了抬下巴,视线越过黑压压的脑袋一眼望到靳司越,男人傲然地站在台上,耀眼如光,此刻正要牵起别人的手。席睿呼吸急促起来,拳头几乎要捏碎。
刚才在酒店房间,靳司越递给他一张卡,嘲讽道:“席睿,你今天倒令我大开眼界,有了新认识。这是一千五百万,十五年吧,对于你,足够了。”
席睿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凝聚他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勇气。
从来,靳司越指东,他绝不敢往西。每次做的饭菜,只要靳司越说有点咸了或者淡了,他立即倒掉重新做。冲泡的咖啡,靳司越不满糖多了一分,席睿马上倒掉。遇到靳司越心情糟糕,强行索要他的身体动作粗暴时,席睿也悉数忍下来,次日自己忍痛一个人去药店买药涂抹伤口。这些年来,他全部的心思和爱好,都围绕远处那个即将要结婚的男人在转。与父母关系闹僵,也是因为他。
爱到骨髓里的人,此刻正亲昵地牵起另一个人的手。大众视野中从不曾露真容的秦家公子,终于露面了。是个纤细瘦弱的俊美男生,皮肤白到几乎透明,脸上含着温润的笑意,底下有人窃窃私语,哇哦,好般配啊。
这一瞬间,席睿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他的身体出于本能反应,突然释放出大量恶性信息素,青柠味的。他其实在敲开靳司越的房门之前做过防护,在腺体处至少涂抹了三层信息素隔离膏,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碎了,身体出于应激的防护反应,自然释放出信息素。
信息素是足以反应情绪的,像席睿这种悲伤和愤怒到极致的A级Omega,信息素的伤害力并不小,尚未及时反应过来的弱等级Omega和Beta,立即被空气中布满的绝望和血腥的恶性信息素伤到。一位恭敬守候在餐桌旁为宾客斟酒的Beta侍应生,被信息素冲击到,人没站稳,摔到地上,痛苦地捂住胸口,托盘中的红酒哐当碎了一地,猩红的液体如血液在地毯上肆意蔓延。还有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她的孩子由于受到刺激,痛得哇哇大哭起来。
人群中的尖叫声混乱如沸腾的水,宾客绝大多数是高等级Alpha和Omega,他们本能地释放出信息素防护和屏蔽恶性信息素,但此举难免伤到他人。
一列十余人的安保人员在一分钟内赶到,为首的两人通过信息素图谱仪精准找到恶性信息素的释放源后,飞奔向席睿。其他安保人员迅速组织人员撤离会场。
席睿额头沁出厚厚一层汗,秀气脸庞上惨白得毫无血色,过度的信息素释放几乎要耗尽他的生命,他眼见四五个安保人员冲过来,身体却仿佛木桩一样定在地上一动也没动,饱含复杂情绪的眼睛死死盯着舞台,他爱的人正释放信息素保护另一个男人。
席睿原计划是没打算闹的。靳司越傲慢地将那张信用卡甩到他脸上,说重新认识了他时,他也在那一刻彻底认清这个人。他一直将靳司越视为他的幸福,从来甘之如饴,到今天他才明白,靳司越是他的地狱。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间房的,灵魂被抽空,躯体如一个空壳在走廊上徘徊,不知道要去哪里,来来回回在酒店廊道上飘着。直到靳司越打扮光鲜地出门,经过他身边时厌恶地说了句“嫌少吗?还不滚。”他才惊醒过来,望着那个人的背影,跟上了他,打算跨进同一部电梯时,靳司越按下关门键,将他拒之门外。
席睿等到另一部电梯,鬼使神差来到婚礼现场,他不希望别人瞧见他的狼狈,在会场一把高背椅上拿起不知谁落下的棒球帽戴在头上。分明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开,彻底将那个人塞进回忆的垃圾桶里。可是,还想再看一眼他,靳司越以前也数落过他,甚至吼过让他离开,每次都是他拉下脸来,主动哄那个男人。
为首的安保人员冲过来,手持打击枪放射出橙色激光束,席睿身体和双臂被困住,顿时无法动弹。他没有任何挣扎,清俊的面容平静如一汪湖水,信息素将近释放尽,身体虚得一阵风都能吹倒。三个人冲过来,轻易扣押住他。他的视线仍直直凝望着台上那个人。
靳司越也远远地望着他,眸底流露的冷漠和疏离感让他周身涌起沁骨的寒意,席睿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嘴角满是咸湿的味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左右被人架起,拖着往外走。随意吧,他好累。
“站住!”一道男声喝止住安保人员,几人见是靳家二公子,立即停住脚步。
“放开他,他是我们的宾客。”靳高衍说话较慢,音调不高,显得沉稳而威严。
“二少爷,这——”为首的保安头子感到为难。
“带他下去!”靳司越快步走过来,命令道。
靳高衍还欲制止,扫过靳司越阴鸷的目光,似乎在警告他。靳高衍不再多言。毕竟,这是他们的事。
席睿始终低垂着脑袋,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靳司越发出命令时,席睿眉头似乎动了动,但没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