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朦胧的冬日阳光,不遗余力地释放暖意,连逼仄阴暗的废弃教室,也在它毛茸茸的抚触下,撒落了点点光斑。
氤氲沸腾的气泡、滋滋作响的坩埚,如果不是两张紧皱眉头的脸,任谁都会认定补习氛围相当融洽。
“相信配方的研制者见了也会甘拜下风的,能把竖发药剂熬成一锅‘毒药’,特纳小姐真是天赋异禀。”
西弗勒斯被她的‘杰作’气到一定程度,黑沉着脸将搅棒捞出,再继续污染下去,他都怀疑会被腐蚀掉。
“可我发誓绝对是按照你笔记上写的那样,等加热到55℃的时候才把老鼠尾巴加进去,但,它怎么搅拌都不溶解······”
埃拉纳叹息着擦拭魔杖尖,她都觉得自己用魔力牵引出来那一瓶东西是多此一举,她的魔杖不干净了。
“我也不知道哪出错了,是放豪猪刺的时间太早了吗?可已经冷却到室温了······”
西弗勒斯懒得再看那堆狼藉一眼,他翻了几页那本画着银杏叶的‘魔药学’笔记本,合起来送到她面前,“‘DⅦ7’?是我孤陋寡闻了,没有任何一种魔药材料或是配料能用它指代。”
埃拉纳抿了抿唇,面上抱歉地笑笑,“那是乐理知识,嗯导七和弦······”
西弗勒斯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以及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有标注过,加热并保持在55℃—60℃,再把老鼠尾巴加进蓖麻油里。如果那只可怜的耗子还没死透,大概会哭着跟你求饶的,让它能死得体面一点儿。”
那双幽深的黑色旋涡紧盯着她,“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没有认真对待过魔药课?”
“怎么会呢?”埃拉纳将拿错的本子搁在一旁,直视回去,“能力不行和态度不对,明明就是两个层面上的问题,你不能混为一谈啊。”
琥珀酒般的眼眸眨了眨,“刚才我们乐队练习的太投入,又差点没注意到时间,所以才会手忙脚乱的拿错了——但我都把步骤记在脑子里了,完全是按照一步步做的。”
“可那上面没说要,”埃拉纳没能继续说下去,极具存在感的目光,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西弗勒斯看向那头被暖阳笼罩的蜜棕色头发,“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都能及时救场,难以想象你会不懂什么叫灵活应对。”
“是有人拿魔杖指着你,要你争分夺秒吗?”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会有人‘死板’到这个地步。
“斯内普教授,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的。你得允许没那么完美的人存在。在魔药学上,我确实没什么天分,只能用这种蠢办法死记硬背——”
埃拉纳挥舞着贝母手柄,“Tergeo(旋风扫净)”,那口坩埚里的脏污没残余一点,她拎起环状提手,
“幸好,我认识一个相当优秀的魔药天才,有他在,我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会炸坩埚。再说熬制得多了,总能管点用的。”
仍旧处在变声期的男声,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带着颗粒感的沙哑和仿佛绒布划过时的沉闷,听得埃拉纳心里痒痒的。
“西弗勒斯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吗?相信我,你的音色绝对能发挥大用处,而且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西弗勒斯原本抿着的唇角,顿时压得更紧了,他放弃挑拣那些‘半死不活’的草药,
“显然我不打算压榨所剩无几的私人时间,除了每周的这个时候,要帮某位小姐收尸。医疗翼里的那些基础魔药,也不是凭空就能变出来的。”
“毕竟我可没有你的能力,”西弗勒斯手腕一挑,零星溅出的水渍也被清理干净,“暂时还没有让躺在病床上的人,伤上加伤的打算。”
既然丢脸的魔药学已经扭转不了她给人的印象,转移话题是个不错的主意。
“真遗憾魔咒课不是和你们学院合上,不然你就会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天才’,不,是鬼才。最起码我到目前为止还没炸过一次坩埚。”
她提前截住了小教授想要给她泼冷水的嘲讽,“换个角度想,它还是有点用处的。遇到无故招惹你的人时,兜头浇上这一瓶东西,你都省了掏魔杖的功夫了。”
埃拉纳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那瓶被小教授嫌弃的药剂,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那堆挨挨挤挤放置的木桶前面,有一大圈喷洒的水渍。
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那股酸涩味道,整座城堡中最严密的安全装置,总有办法让强闯的坏孩子尝到教训——从那头湿塌塌的黑发就能看出来。
“老天,胖夫人最多是唱那些刺耳的调子,再把人晾在外面!真不敢相信,他们的创始人就没想过自己学院的学生,忘了口令要怎么办吗!”
即使施过清理一新,詹姆还是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他龇牙咧嘴地抻着衣袍,来之前还特地跑到那架聒噪的穿衣镜前整理了好几遍。
现在好了,还不如原来呢。
捂着鼻子发出低低笑声的小獾们,也不打算在外院的人面前敲击底盖。
毕竟他们捣乱的名头已经传开了,敦厚踏实的赫奇帕奇们可不想巢穴被人打扰。
灰色星球的主人示意好友,看向突兀洞开的通道,詹姆迅速上前,截住了一个正奋力爬出洞口的金头发,
“喂——你也是那个乐队里的吧,你回去把特纳叫出来,有话要问她!”
格利歇尔达对待命令式的口吻,下意识就想要照做,这几乎已经成为她在家中养成的本能。
但想起那双琥珀酒眼眸,她硬生生的止住了往回挪的膝盖。
她努力让自己对上镜片后的眼珠,嘴唇却还是不自然地咬了咬,“你,你找艾拉做什么?如果你想要找她的麻烦,斯普劳特教授会很快知道······她不会允许的——”
格利歇尔达不安地眼神往四周瞟,瞥见一圈都是姜黄色兜帽的学生,她才觉得自己有了些底气,好在还有大伙在旁边。
这是赫奇帕奇的地盘,是她们的家。
有这么多同伴在呢,他们不敢随便朝她施咒的。
对,他们不敢的——是这样的吧?
詹姆啧了一声,觉得真就像好兄弟说的,赫奇帕奇们的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在格兰芬多塔楼,想要找人,随便扯住谁。无论男女,都会乐意帮这个小忙。
“听着,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两名小狮子强闯的架势,实在没什么信服力。
“而且我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恶作剧吧——起码目前还没针对过赫奇帕奇?”
当然偶尔‘帮助’几个墨迹的低年级,解决掉食物算不上欺负,没错吧!
詹姆换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手肘支在蜜黄色砖块上,“只是一个简单的忙而已,”
还不等他再释放友好,从相反方向就传来一阵清亮悦耳的声音。
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凌厉,“怎么两位先生已经不满足在格兰芬多塔耍威风,跑到这儿来了——”
埃拉纳看了眼地上的一滩深色液体,越靠近那股呛人的味道就越浓,“看来你见识过对待擅闯者的惩罚了!那还赖在这儿做什么?是准备为晚宴上加道餐吗?”
她将教材和笔记搁进坩埚,腾出手抚着金发姑娘的手臂,“格瑞,没事吧?”
詹姆顾不上维持潇洒的动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就算再怎么无聊,我们也不会对着姑娘下手!”
埃拉纳理所当然地勾了勾唇,“很简单,惹是生非的坏男孩们。”
她将格利歇尔达带到身后,自己则走上前对上镜片后的眼珠,
“显然波特先生还没意识到已经给别人添了麻烦,你们挡住了我们进出休息室的路——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精力充沛的。”
担心兄弟一番好意,怕会弄巧成拙的西里斯开口道:“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更何况这是你们的地盘,不用这么戒备,小姐。”
“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和全校人都有关,相信一个赫奇帕奇会很愿意帮助正义弄清楚真相,没错吧?”
西里斯瞥了眼越聚越多的人群,“早一点解决,他们也可以不用有家不能回了。”
埃拉纳挑了挑眉,转向那头黑色鸟巢,“波特先生是又想做一次救世主了?”
詹姆回味了下这个单词,胸膛不自觉地挺起,“不算什么的,这是合格的勇士应该担负起的责任!”
感受到好友抵了抵他的后背,詹姆清了清嗓子,“第一个问题,你会不会游泳?”
埃拉纳换了只手提着坩埚,“这跟揪出幕后主使有关系吗?”
詹姆斩钉截铁地点头,“当然有,那潭湖水说不定就是突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