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火也是这样,火焰熊熊燃烧的热浪灼烧脸颊时她是无比安心的,那时的她以为自己终于要逃离牢笼了。
可是现实狠狠扇肿了她的脸,她久违的体验了一次最初醒来时的感觉,模糊的认知和被拉扯的意识,一切都让她无比难受。
被火焰烧毁的全都复原了,这片土地甚至变得更加霸道,一草一木都仿佛怪物的器官在叫嚣,空气中充斥的不安将她按进了这个身体的更深处。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但不是第一个毁了这里的。”
这里的山塌了可以重新拔起,可是她记得那场将一切化为灰烬的大火,荒山原封不动包围她的那一刻就仿佛怪物毫发无损的复活,而杀死怪物的战士早已离开只留下她一个继续活在怪物统治的压迫中。战士还会再来,但她要等很久。
安黎将她的话一字一句听进耳中,她说:“但这里实际有一部分能够由你操控。”
“狱卒允许囚犯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人身自由,这个鬼地方也是一样。”
“村里的羊圈被砸了你知道吗?”安黎突然问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女人愣了一下,点头,又说:“没用的,你们离开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不管我们离开多少次你都可以砸了这里。”安黎理解了她的心结所在,将话挑明了说,“羊圈实际是你们砸的啊。”
“战士来之前你可以先揍它几拳。”
豁开砖墙的不是安黎,是被编入副本一部分,身躯异化成丑陋怪物的她们,那对锋利的蹄子能划开的不只有玩家的身体,还有牢笼。
话语落下后只剩刺啦刺啦啃咬的声音,两人仿佛踩在沙制成的空间里,沙子一点一点流失,脚下一点一点塌陷,女人的视线却看着高处,直看到远处高低错落的荒山上。
一截低矮的枯树下,原本捂着耳朵蜷缩成一团的女孩抬起了头,刚刚树根集体塌陷的动静与浑身磨人的痛楚一起扰得她情不自禁将自己圈成了一个球。
她身边还缩着五个同她一般大的孩子,哪怕脸上的细线早已被拆开他们仍然闭着眼睛,神情呆滞,对于外界没有丝毫反应。
和他们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女孩能感觉到的只有静谧,秃山没有叶子,所以连叶片摩擦轻碰的沙沙声也没有。
但此刻她听见了仿佛树叶被风吹过的声音,细碎密集。
当她抬头的那一刻看见的是像桑叶般被蚕食的土地。
天、云、枝木黄土,所有的颜色仿佛被揉进了一片叶中,被看不见的群虫啃食进了肚子。
她摸了摸脚下的土,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十二个七天前,红色的血液顺着银罐涌入地底,火焰从罐口蔓延。
女孩知道自己再次醒来时会如上次一样躺在土楼的矮床上,但她还是怀抱着安黎赠予的名字闭上了眼睛。
峥峥,合起来是峥嵘的峥,拆开了是与山争一争的峥,这样的峥她有两个。
唐瑞不可思议地看着坑底河水消失,内心早已焦灼的他顾不得这样的异象到底因何而起,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一顿狂奔。
赵文静拦人的手没来得及伸出,看着同时消失的泥土她没有跟上去的打算,危险暂不明确,她只能祈祷那小子别在找到周乐辞前先摔个狗啃泥。
……
林清夏不会游泳,从树上跌进河里的那一刻她脑子全是完了完了。
模模糊糊间感觉有谁捞住了她的腰,就在快被拖着冒头浮出水面时,倾倒的树冷酷无情的砸向了两人,她下意识紧闭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她睁开眼看见的是只剩零星碎片的树干,随即而来的是失重感,河水消失了,两人重重落到了泥地上。
虽然跌得眼冒金星,但好歹没被淹死,林清夏用力拍打胸口将咽喉间的水咳出,她抬起颤抖的手抹了把脸,对着面前的方长逸干笑了一声。
“谢谢你,这个时候居然也选择先帮我,你朋友没事吧?”
方长逸还在为河水的突然消失感到困惑,她望着树皮碎屑在自己手中化为乌有,说话居然都不结巴了:“他会游泳。”
啪叽一声,有物体落在泥地里的声音响起,而后是响彻云霄的呼喊。
“方——长——逸!你还好吗?”
方长逸:“你看、好好、好的很。”
林清夏:……
另一边,踩在泥地上的唐瑞已经完全不管造型不造型的事了,他头上挂着的挡视线的水草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短,唐瑞没关心,只以为是被奔跑带起的风吹开了。
直到脚下踩空踉跄了一下他才惊觉自己周围的事物全都消失得差不多了。
他第一次知道空旷居然也能带给人压迫感。
好在没多久他就找到了目标人物。
周乐辞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离得远了唐瑞看不清他的动作,直到跑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有什么正专心看着。
唐瑞没有出声,导致两人距离近到一定程度后周乐辞才发现他,这时再想藏住手里的东西已经晚了,唐瑞一把夺过那张照片。
周乐辞反应不及时,想要阻拦时为时已晚,唐瑞将里面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照片里是一个白头发的女生,她一身白衣牛仔裤站在斑马线路口,对着像是偷偷摄影的镜头笑。
女生有着一张熟悉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似红又似金的颜色,唐瑞只见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