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没能遇到真正的良人,但愿她的女儿们比她聪明,比她幸运。
当年她做不到的事情,也希望她的女儿们能够做到。
沈念曦望着母亲严肃的神色郑重点了点头,自古男人三妻四妾皆是寻常,她也用不着为这点事就闹得要死要活,她又怎么可能不顾一切抛下母亲和姐姐不管呢?
她不知道母亲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令母亲如此心灰意冷,可她和姐姐都清楚母亲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父亲的背叛已让母亲死心,母亲也不愿再与父亲虚与委蛇下去,所以宁愿封锁自己,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也不会再向父亲摇尾乞怜。
可如此宁折不弯,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母亲,又为何会在李氏生下沈佑兴后,怀上了姐姐不算,又生下了她,甚至于还有了那个未出世弟弟呢?
除非,母亲她是被迫的。
她性子再烈再不甘再倔强,也反抗不过礼教的束缚。
如今这般,显然已是母亲抗争过后的结果。
沈念昀和沈念曦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都是不该出现的产物。
沈念曦没再多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眼泪汪汪的点头答应:“娘,您放心,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会牢牢记住的,现在王爷他对我宽容,府里一切都好,我没受什么委屈,以后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安心养病,别想这么多。”
柳氏欣慰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道:“还有……你父亲如今野心日益庞大,他必定以我还有你姐姐的安危要挟你,让你听话,我知你必然可以进退得宜,念昀能够自保,你也不用顾及我,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你一定要懂得明哲保身,但凡他有什么龌龊心思你一定别瞒着王爷,比起这个家,梁王才是那个更能偏心护着你的人。”
母亲的良苦用心她又怎么会不明白,沈念曦头脑昏沉,只能讷讷点头,想起前些日子姐姐和她说的事,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忍着哭腔看向母亲道:“娘,我知道了。”
母女俩拉着手又说了半晌体己话,沈念曦服侍柳氏喝了药,又守在一旁等母亲睡熟才起身离开。
出了娘亲的院子之后,陶陶扶着一言不发的沈念曦不知要往何处走,于是试探道:“姑娘,时辰还早,是回房休息还是……还是去西院?”
沈念曦叹了口气,淡淡道:“西院。”
整个沈府里就数西院的风光最为引人瞩目了,一花一木、一楼一阁都是秉着父亲的意思修建起来的,是专为了他心里疼爱得紧的人,他们好好的比翼双飞,又何曾把旁人放在眼里。
走了几步沈念曦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拂去心中杂念,平静道:“不了,不去了,回房吧。”
也是如今她才真的明白了,存心为难娘亲的人从来都不是西院,或者说不止是西院,李氏充其量不过是把刀而已,有些事没有沈恒的刻意纵容,西院的那位是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的,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沈念曦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可见那朱漆红门下挂着两个崭新纱灯时,她才发觉院子已经彻底变了样貌。
领路的婆子见沈念曦一脸疑惑,便开口解释道:“回禀王妃,自从您回门过后,老爷便吩咐了翻新院子以备王妃归宁,管事的请了泥瓦匠来为院子屋子修葺,换了院门,院子里修了花台鱼池,池里养了鱼,屋子里的大到熏笼帐幔,小到妆匣铜镜,都是新换的,比当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婆子一时没有收住口,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顿足跪下磕头请罪,改口道:“奴婢口无遮拦,求王妃恕罪。”
沈念曦继续往前走,自嘲笑道:“无妨,下去吧。”
这是沈府谁都明白的规矩,正房无宠无用,妾室得宠管家。
虽然两个女儿嫁得不错,可即便嫁得不错,又能怎么样呢,府里一切如旧啊。
院里的红枫被砍了,连根拔起,连一丝踪迹也难寻。
反倒是半人高的花台惹人注目,台柱雕花镂空,花台下砌出了鱼池,不过一潭死水,再华丽也不过是死的,台上摆的几盆修剪得宜的绿松,倒是不错。
一行人走至院中,院墙四周辟出了绿地,种了几棵海棠,连脚下踩的地砖也是新铺的。
陶陶四处看着,末了感叹道:“真是大不一样了。”
沈念曦心中怅然,她还是没能留下那棵百年枫树。
当年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想在院中看满树红枫树叶占满枝头,不过几日,顾霄果真费尽心思寻了一棵来,几十个小厮嬷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枫树移栽到院里。
那时她看着被修剪得只剩主干的树,还笑顾霄白费力气,可不曾想过了一年,开春时枫树发出了新芽抽了新的枝条,到了秋天,真是一树火红的叶。
如今府里的人却不费吹灰之力砍去做了柴火,想来物是人非,她是什么也留不下了。
沈念曦疲惫道:“你们下去歇着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陶陶、寒烟、山荷与几个王府里带来的丫头应声,跟着陶陶退到侧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