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月娘别过,惜芷又回到临安酒楼,见谢安与那名陌生男子进了雅间,便进了隔壁的厢房。
雅间。
袁家大郎拎起酒壶替自己与谢安各斟了一杯满酒,待谢安仰脖一饮而尽,他执杯未动,看向谢安的眼神里有些欲言又止。
谢安将酒杯缓缓放在桌上,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道:“博远可是有何想问的?”
袁家大郎,也便是袁宏,闻言悻悻一笑,欲盖弥彰地抬手碰了碰鼻子,不自在道:“仲景何出此言?”
谢安勾唇,似有若无地笑了下,自顾自斟了杯酒,豪迈地一饮而尽:“那便当是我看错了罢。”
“这……”袁宏面露犹豫,看着面前的谢安,终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泄气道,“罢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袁宏挤眉弄眼道:“我听闻……近来那余家二姑娘总是缠着你?可有此事?”说着,见对面这人手上动作一顿,眼底促狭之意愈浓。
谢安一时没有接话,手腕微动,酒液晃荡着,他垂眸看着杯里清亮的酒液,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巷子口那道微颤的身影。
袁宏见状,不由纳罕,他原想着这次与过往无异,只是那些个闲人捕风捉影的事。可如今看来,怕是确有其事。
他这张破嘴。袁宏不由暗恼,早知便不多问这一嘴了。这事京中不少人皆有耳闻,却无人敢上前打探,只敢私下议论一番便罢。
一面是因着谢安身后的将军府,一面便是因着谢安本身。
谢安此人,初识他只觉是个风流浪子,与谁都能把酒言欢;交情深了,便能察出其骨子里透出的冷,再加上“有幸”撞见过几次他私下处理人的场面,更是打心底里畏惧这人。
袁宏好交友,又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与京城众多权贵子弟皆是称兄道弟。这回便是众人合计后,深觉他与谢安关系匪浅,便推出他来打探此事。
袁宏简直有苦说不出,外人眼里的他与谢安关系匪浅,实是他厚着脸皮搭上去的,后者对他态度向来是不冷不热。
他咽了咽口水,准备转移话题。
“是有这么一回事。”谢安食指微屈,搁在桌上不紧不慢地叩着。
袁宏眼睛一瞪,没控制住音量,错愕道:“那你竟放任她一直跟着你,莫非……”说着,抬眼对上谢安似笑非笑的表情,袁宏及时打住话头。
谢安摇头,淡声道:“你是知晓的,我素来不喜麻烦。至于那位余家二姑娘,不过一无足轻重之人,何足挂齿。”
袁宏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道:“那不如让我替你将这个麻烦解决掉。”
见谢安不答,他又道:“我可是听闻,那位余二姑娘其貌不扬,面如罗刹,可止小儿夜啼。这副尊容,也敢纠缠于你,当真痴心妄想。”
谢安抬眼打量他,瞧见其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之色,无端觉得刺眼,拿着酒杯的手兀得收紧,死死握着酒杯。
“不必。”谢安垂眸,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那等上不得台面之人,用不着你费神,我自会处理。”
他既有自己的打算,袁宏自不会没眼色地凑上去多管闲事,识趣道:“也行。若是有何需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有劳博远。”谢安颔首道,顺手斟了满杯酒递与袁宏。
袁宏接过,无端觉得周身一冷,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狐疑地看去,见谢安神色正常,便只当自己多心了。
*
隔壁,听墙角的那道身影一顿,原先兴冲冲的神色淡去。惜芷回身慢吞吞蹲坐在地上,仰头倚着墙,呼吸很轻。
良久,回神后,惜芷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呵,上不得台面之人。”
她没了再继续听下去的兴致,坐了会儿,觉得地板实在冷硬。惜芷揉着酸疼的屁股,气呼呼地爬起来,坐回软凳上。
惜芷一人枯坐着,无人与她闲话打发时间,便是三分的怒气也能涨到十分。
“砰!”惜芷拿过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又抬手拎起酒壶替自己斟酒。
“余姑娘,你酒量如何?”天道冒出来问道,试图劝住她,“眼下是干正事的时辰,若是不慎喝醉了,恐有不妥。”
惜芷微微一笑:“放心,我可是千杯不醉的。”才怪,她两辈子从未喝过酒。
不过,管她的,指不定自己真的千杯不醉呢。惜芷端起酒,甚是豪迈地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便有灼烧感随之而来,惜芷狠狠皱眉,咂巴咂巴又细品了一番,面色愈发扭曲。
怎么从未有人告诉过她,这酒会这般难喝?
天道瞧出不对劲,狐疑道:“余姑娘,你当真酒量很好?”
惜沅皱巴着小脸又斟了一杯酒,故作高深道:“你不懂,我有分寸的。”
一刻后。
“砰!”
天道看着一头栽在桌案上人事不知的某人,一时说不出话。
这便是所谓的千杯不醉?
“余姑娘。”
趴在桌上的人没有动静,好半天才哼出道气音:“在呢。”
惜芷捂着磕得通红的脑袋直起身,嘴里嘟囔着:“这床怎、怎么硬梆梆的,一点也不舒服。”
天道见她双眼迷离,脸颊酡红的模样,便知她醉得不轻,不由叹气,道:“余姑娘可还记得回余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