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化剂?”我困惑地等待下文。
“A13号是高级变异体,它的存在似乎会加速身边的污染者出现变异,就像催化剂一样,但事实上,即便没有你,这些早就被污染的人迟早都会发生变异。这件事,是戴维斯最先察觉到的。”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把我重新关进实验室?”
霍尔顿似乎犹豫了一下,“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大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当时实验室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另一个是,戴维斯不同意。”
“我父亲?”
霍尔顿点头,“你之前不是还嚷嚷着自己也是受害者吗?戴维斯也这么觉得,一辈子关在实验室对你而言太不公平。”
“所以,他才会带着我不停地搬家……”
“这是一个不太聪明但挺有效的办法,你既没有被敌人发现,也没有导致污染扩散,只不过,”
霍尔顿叹了一口气。
“现在戴维斯死了,不能继续留你在外面了。你的人生还是多亏了戴维斯才能有这十几年自由。我觉得,戴维斯还是挺重视你的,虽然他也没得选就是了。”
“为什么没得选?”
“默克林斯校长没告诉你吗?当初实验室有人提出,如果把你投入社会化抚养,或许能够彻底破解脑部变异的秘密,拯救更多感染者。
但是,没有人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和变异体朝夕相处,对任何人而言都是致命的隐患,更何况是最危险的A13号。最终,戴维斯接受了这个任务。
当然,是我我也会接受,毕竟当时他可是面临着死刑判决。”
霍尔顿的声音平淡冷静,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尽管早就猜到这样的事实,被霍尔顿一语道破的时候,我仍然难以抑制地感到不安。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来就不了解关于父亲的一切,他变得如此陌生又神秘。
“霍尔顿先生,你知道我父亲在最后一次开庭之前,狱外就诊的事情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霍尔顿的目光竟有一丝闪烁。
“不清楚。”他简洁地回答,似乎对这个话题很不感兴趣。
也是,父亲因为A13号而受孕,并因此生下了我。这是一件无论怎么想都匪夷所思的事情。霍尔顿那个时候年纪还很小,不太可能知道。更何况,他非常讨厌我父亲。
当然,也非常讨厌我。
“你还好吗?”
见我一直沉默,霍尔顿破天荒地关心了一句。
“我没事。你告诉我这么多事,不要紧吗?”
“又不是什么重大机密,告诉你也无妨。”霍尔顿自信地笑笑,“真正的秘密,只有校长知道。”
“何塞到底是什么人?”
霍尔顿瞥了我一眼,“想套我的话?”
小气鬼。
“不说就不说。”我扭头看向窗外。
车厢里安静下来,霍尔顿递给我一瓶水。
“普通的变异体,并不能完全控制人脑,但是能最大限度激发人的欲望。对于那个有厌食症的高中生而言,在她的视角里,她没有吃掉自己的家人,只是在久违地饱餐一顿。
而你说的那个女孩,生前一直在遭受校园暴力。虽然你可能催化了她的变异,但是你也给了她最后的温暖吧。”
我猛然瞪大眼睛。
遥远的记忆又在死灰复燃。
阳光底下,晒伤一样的红痕,一道又一道,缠绕在她手臂上。
可是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吗?包括我,我甚至都没想到要多问一句。
我拧开水瓶,“咕嘟咕嘟”猛灌了两口,想浇灭心里这股该死的灼烧感。
忽然,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划破耳膜。
“小心!”
伴随着霍尔顿的大吼,我的身体猝然前倾,脑袋被砸向车窗,锁骨上的伤口被安全带紧紧勒住,一阵刺痛传来。
车头狠狠撞上山体,一堆碎石滚落,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
我抱着被撞到发晕的头,转身去找霍尔顿,他已经昏倒在驾驶座上,挡风玻璃碎了,霍尔顿浑身是血。
“霍尔顿!”
我喊他的名字,没有回应。我只能竭力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好,人还没死透。
我试图去开车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强烈的撞击让几乎半个车身都变形了。
对了,手机……
我将身体一点点挪向霍尔顿,试图把他身上的手机摸出来,然后报警求救。
不知道是因为撞到脑袋,还是因为身体在流血,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压迫着我的意识。
可我还是听到了外面清晰的脚步声。
哒、哒、哒……
有人正朝着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