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兰儿。”
“那是你第一次去外屋,对吗?”
“对。”我没什么好否认的。
“当然了,你想吃药嘛。我早就该想到你会不顾一切去找药吃。可是我脾气一上来就会……你知道的。”空谷幽兰女士说着不安的“咯咯”笑了几声。
我没跟着应和,连本可以堆在脸上的微笑都省了。因为那回痛不欲生的经历和韩大嘴添油加醋的摇旗呐喊,我实在不想再回忆了。
“知道啦,我知道你会怎么样,你会全豁出去的。”仆人嘀咕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说我,还是在说空谷幽兰女士。
“一开始我还不太确定,我看到了茶几上的那只小熊挪动过,不过我还以为是自己弄的,有时候我的忘性真的很大。我觉得你可能是从房间里出来过,但是又觉得不可能,你伤得那么重,而且我又把门锁上了。我甚至还检查了钥匙是不是还在我的睡衣口袋里。钥匙还在啊,接着我想起你当时确实在轮椅上,说不定……”
空谷幽兰女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整整当了二十年护士,当然知道澄清疑惑的重要性,这是职业习惯。于是我去查看了放在卫生间里的东西,那些都是我在工作期间带回家的样品。撼撼,你都想象不出来医院里会有多少药,我时不时就会拿一些药……嗯……拿一些多余的样品……而且大家都这么干。不过我知道绝不能拿处方药,那些药查得很严,如果医院发现护士偷拿——他们会说‘偷’——就会出手干预!”空谷幽兰女士重重的捶着手,“那样的话护士就会被记过处分甚至被开除,被开除的话就再也进不了医疗系统工作了!”
“不过我可没那么蠢。我看到那些纸盒,觉得它们跟茶几上的小熊一样被人动过了。我相当确定其中一个本来放在下面的盒子被挪到了上面,不过我还是没办法百分之百的确定。说不定是我在……在想别的事的时候……自己把盒子挪了位置呢。”
“过了两天,就在我决定不去想它的时候,我去给你送晚饭前的那顿药的时候发现了问题。当时你睡着了,我去转门把,可是门把卡住了几秒——就像上了锁一样——然后又开了,我听见锁里有个东西在响。不过我跟平时一样喂你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很会装的,撼撼。第二天上午我扶你上轮椅的时候,一切豁然开朗!因为我发现你气色红润多了,而且我看到你在自己挪动双腿。以往腿一动你就喊疼,可是当时你确实是在自己挪动你的腿,而且你的胳膊也变壮了。我发现你几乎快要康复了。这时候我才明白,即使外界没有人怀疑什么,但是我们之间还是有问题。我看着你,发现我自己或许并不是唯一擅长保密的人。”
“那天晚上我把你的药换成了效力更强的另一种药,等确定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会醒以后,我去工具房取来工具箱,拆下门上的锁,瞧瞧我找到了什么!”
空谷幽兰女士从她的家居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黑黑的东西,放到我眼前。我费力的聚精会神的打量着那个小东西,终于看出那是一截弯曲变形的发夹。
我开始“咯咯”的笑,因为我实在忍不住了。
“有什么好笑的,撼撼?”
“你去供电所那天,我又开过一次门,因为轮椅太大了,卡在门上了,所以留下了一条刮痕,我想把痕迹擦掉。”
“省得我看见。”
“是啊,不过你早就看见了。”
“在我从锁孔里找到自己的发夹以后吗?”空谷幽兰女士自顾自的笑着说,“都这样了,我妈他的还能没看见吗?”
我点了点头,笑得更加疯狂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担忧……所有的计谋……原来全都是白费!这实在太好笑了。
笑够了,我对空谷幽兰女士说:“我第二次开门的时候本来担心发夹会害我出不去……结果没有。我后来甚至没听到它在里面响,现在看来原因太明显了。发夹没有作梗,是因为你把它拿出去了。你可真会耍人啊,兰儿。”
“没错,”空谷幽兰女士说着淡淡的一笑,“我是很会耍人。”
她又一次挪动身子,炕尾再次传出木头撞击金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