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问辰收回精神力隔绝了它的精神力探测,还将艾光明周身环绕的精神力波动也隐藏了起来。
两人马不停蹄地朝着远离鸟巢和金松林的山崖撤退,闯进了一个看起来暂时没有其他生物光顾的山洞,洞壁由数块嵌进山体的巨石构成,盘旋在金松林上空的火炬金乌也很难发现这里面藏了人。
这山洞又窄又深,但不到一米五的高度使两人完全无法正常站立,只能尽力弓着腰,低下头,在里面找了一个还算干燥平整的地方席地而坐。
“我现在脑子不清醒,你拿着‘燚’,我查过它的数据,就算你不会用战斗机甲,它的防御力也足够用了。”
艾光明靠着山洞,在感觉危机暂时解除以后,终于松开了紧握着荆问辰手臂的那只手,而握刀的手却从来没有丝毫放松,她不由分说地把机甲项链塞给荆问辰,甚至还有她先前一直没有离身的空间折叠戒指。
“火炬金乌不会发现我们,必要的时候我能用精神力攻击消灭靠近山洞的异形兽,我用不了你的武器。”
荆问辰知道她现在神志不清,想把东西还给她。
“这个机甲不是装饰品,我现在这个状态拿着‘燚’就是浪费,还有这个戒指,在我清醒之前别还给我......”
艾光明再次压下心中暴戾的情绪,语速却像打机关枪一样又急又快。
紧接着,就在荆问辰惊讶地目光中失去了意识,向一侧倒去。
............
她的耳边不断响起嘈杂喧闹的幻听,眼前的景象就像落进了万花筒的世界,时而出现谢一萬系着向日葵围裙站在小院里烤肉的模样;时而出现被翁执带回家不足两个月的某个夜晚,她从熟睡中被噩梦惊醒时,丹玉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而刚刚结束工作回家的翁执也忧心忡忡地守在卧房门口;时而出现朋友伙伴们训练后相互搀扶着回寝室的身影......
那一幕幕景象如此真实,但这些画面却又像写在海滩上的字一样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这一路走来经历过却从未放在心上过的大大小小的委屈与痛苦,那些不好的记忆就像池塘中的淤泥,被人拿棍子生生搅浑了平静的清池,只瞧得见沉渣泛起。
她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如同一张无形大网,叫她难辨虚实,挣脱不得。同时,她清晰地感受到,某种带着对她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过的一切充满蔑视的情绪,在一点点占据她的大脑。
恍惚间,好像有未知的神明高傲地站在更高的维度俯视众生,世间那些丰富的情感和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在它们眼中好像小丑的把戏。
那些冰冷的感觉如同千万条触手缠住了她,也缠住了她的精神体,太攀蛇竭力地反抗逃窜撕咬,最后盘成小小一团,气息奄奄地蜷缩在精神领域深处,身体也变得黯淡透明。
而那些触手上沾着暗红如血的粘液,试图把她拖进无尽黑暗之中接受“洗礼”,成为捧着满是鲜血的祭品侍奉“神明”的“神眷者”。
似乎因为高高在上的“神明”对于酸甜苦辣交织的寻常人间充满冷漠与嫌恶,莫名出现的一股恨不得毁之而后快的欲望,也在艾光明的心间疯狂蔓延,她丧失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没有自己的思想与前行的方向。
“那些人是谁?我又是谁?”
她站在无尽黑暗的边缘摇摇欲坠,对自己的状态感到茫然无措,她的灵魂仿佛被蛮横地劈开,一半满是对亲人朋友和这个世界的热爱,另一半则变成了一个想要毁灭寻常人间的“忠仆”。
“‘亡目’!稳住你的情绪!不要放任你的精神力溢散!”
一个遥远而又带着些许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耳边,被污染得混沌一片的精神领域中,似乎闪过了一只看不出具体样貌的飞鸟的身影。
但他的声音却像是在那无边深渊中骤然亮起的微亮火光,那只鸟煽动翅膀卷起的清风,带着那点星火,在黑暗中形成燎原之势,火焰所过之处,冰消雪融,重启了她内心深处的记忆画面,将她从那“伪神”创造的冰冷深渊,拉回了她一直都喜爱的温暖热闹的人间。
荆问辰发现她的躁动不安的精神力就像回光返照一样,猛地飙升到3S以上,却又从进入山洞以后就在缓缓地向外消散。
而此时的她双目紧闭无知无觉,他用精神力去试探,却发现她的精神力屏障已经极为薄弱,精神领域之中有两股力量在相互博弈较劲。
以她的精神力等级,本该轻轻松松压制那股外来的力量,但是她情绪屏蔽突然中断的后遗症还未结束,被太岁肉中的那些奇怪物质趁虚而入,将她心中的阴暗面不断放大。
它们无法像对待雷诺和布鲁斯等人一样,大摇大摆地侵占他们的身体或是控制他们的精神,在艾光明身上,这些东西就像寻常的过敏物质一样,仅仅能潜伏在艾光明的体内让她就像什么东西过敏似的发热流泪。
其实荆问辰说得没错,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只需要三天,它们就会完完全全被消灭,再也掀不起波澜。
可就在被她彻底碾压之前,这些东西就趁着她状态不佳,对她发起了最后一击,还险些就成功了。
荆问辰的精神力没有贸然闯入她混乱的精神领域,而是轻柔地守护着她的精神力屏障,帮助她收回外溢的精神力,同时尝试用精神干扰和控制去引导着她一点点离开那个危险失控地边缘。
她的精神领域因为中毒而长期被压制着,刚才又像被那些物质侵袭,精神力一度降到了几乎感受不到,好像变成了一个毫无精神力的普通人。
而现在,那片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海洋,好像一条巨龙从海底苏醒后,发现自己的海域被一群身份不明的外来者污染蚕食,便愤怒地与外来者展开殊死搏斗,夺回被侵占的每一寸领地。
滚烫的金红交织的热浪源源不断地从海底向海面翻涌而出,从刚开始达不到寻常人膝盖的高度,到遮天蔽日如万丈高楼倾倒,这是她的精神领域自从觉醒以来经历的最大一次动荡。
幽冥蛭带来的覆盖在她精神领域上的那个无形的盖子,似乎也被那样的高温迅速融化,在无数浪潮的冲击之下粉碎瓦解着,太攀蛇也恢复了活力,兴奋地在精神领域之中徘徊游弋,不仅体积增大了许多,就连鳞片都变得如宝石般的光彩夺目。
在荆问辰的精神力辅助之下,她在一次次煎熬的拉锯战中逐渐占据上风,将那些古怪的情绪和念头从脑海中清理出去。
它们似乎知道自己必败的结局,却仍然像饥肠辘辘的豺狗那样不知疲倦地冲上来撕咬,又被她不断复苏的精神力击碎并清除。
而她现在的精神力屏障始终都稳固如山,无论精神领域之内如何巨浪滔天,都没有办法越过那层层山峦的阻挡向外溢出去,那些奔腾不息的惊涛骇浪,反而变成了锤炼精神力屏障的工具。
“都——给——我,滚开!!”
艾光明在心中呐喊,那片海洋彻底变成了一片燃烧着金色烈焰的火海,整个精神领域似乎都在不断地坍塌毁灭之中涅槃重生。
…………
艾光明重新苏醒过来的时候,口中有一点淡淡地铁锈味,怔怔地看着正上方的石壁,只觉得心中最后的那层阴翳终于被撕破燃尽,她的精神力比此前任何时候都要凝练,一时没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她的精神领域中的海在经过疯狂地淬炼之后,变得愈发深不可测,风浪渐平,就连天空也被涤荡一新,但其中蕴藏的力量却更加危险可怖。
太攀蛇慵懒地盘在海上的一座新出现的海岛上,它的身躯已经占据了半座小岛。
那些被勾出来的痛苦委屈的负面情绪依旧存在,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压到内心的最深处不去触碰,但也不会让她失控,而是被广阔无垠的海洋所包容接纳,所有的好与坏,都溶进了泛着微波的深蓝之中,成为它的一部分。
艾光明的记忆渐渐回笼,把盖在身上的保温毯掀开,抬起手却看见自己始终没有放下的刀上沾着一抹已经干了的血迹,火炬金乌的精神力已经销声匿迹。
她坐直身体环顾四周,没有看见荆问辰,也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留下的印迹,但是前方一块地面有被简单清扫过的痕迹。
“你醒了。”
荆问辰从山洞外走进来,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她对面,刚好挡住了那块地,还把一支浅绿色营养液递过去。
“我昏迷了多久?”
艾光明掰开营养液,咕嘟咕嘟喝下去,浓郁的薄荷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清凉的感觉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