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诶,那我赶快去准备!”得了池鸢首肯,薄薰当即乐得龇出一排门牙,喜滋滋的飞下屋檐,蹦跳着跑去厨房准备早饭了。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来到了上巳节那一天。
这一日天气晴好,朝阳还未升起,西郊湖畔便已人头攒动络绎不绝。祭鼓声一响,一场规模宏大的除恶之祭便开始了,湖岸边聚集而来的姑苏百姓争相用柳枝沾花瓣水点头身,更有甚者,直接跳入震泽湖中,用兰草擦洗沐浴。
云松小院紧邻震泽湖畔,院外的树林中全是前来拜祭的百姓和踏青的游人,一声声闷雷鼓震耳欲聋,扰乱了平日小院幽静的日常。
院中亭间,池鸢和谢离对座品茗,一起谈论上巳节习俗趣事,薄薰早就忍不住好奇,直接翻上墙头伸长了脖子去瞧那湖畔的热闹景象。
一杯清茶下肚,谢离忽然提议:“今日城中热闹,不如出去逛逛?”
不等池鸢回答,薄薰赶忙从墙头上跳下来,欢快应道:“好呀好呀,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说完凑到池鸢跟前,撒娇乞求道:“主人,出去凑凑热闹吧,我们晚上才离开,收拾行李也就一炷香的事,肯定来得及。”
其实池鸢也想出去瞧瞧这上巳节的热闹氛围,但是她不想在临走之间多生事端,如此盛大的节日,不光是城中几个大家族,就连王安和齐屿也都来了西郊,若是出去,难免会和他们撞上,与他们撞上倒是其次,说到底,她其实是怕遇上流光君。
但转念一想,怕?为什么会生出这般念头,她何时怕过什么了,区区一个流光君,还能让她胆怯,哼,遇上就遇上了,当作没看见便是,如此,便是池鸢内心的想法与挣扎。
“也好,那走吧。”池鸢站起身,见谢离和薄薰还未来得及反应,笑问道:“不去吗?”
谢离忙站起身:“去,自然要去。”
谢离明白池鸢的顾虑,那日,他应召兄长之令去了林家,路上就遭到了一场刺杀,而身居漩涡中心的兄长也是几日都未曾合眼,被那几批来林家查案的官员扰得焦头烂额,大局虽定,但小鬼难缠,齐家现在又派来了一位得力干将帮齐屿出谋划策,林烁一案争议不断,暗中有三方势力在角逐,至今还未完全落幕。
再且,王家那边也是蠢蠢欲动,虽未明面出手,可暗中依然和齐家同气连枝,对谢家各地依附的家族势力出手,不过,终是大势已去,任他们如何刁难,林家还是被保下来了,只要能得秋氏首肯,一切便可尘埃落定,如此,也才是谢离能放心离开姑苏的原因。
今日上巳佳节,表面一派祥和,内里却是暗流涌动,离开之前最佳之策是哪都不要去,不出去就不会遇到麻烦,但不代表这些麻烦不会找上门,与其被动,倒不如主动出击。
三人出游却只有两人骑马,谢离有给薄薰配马,奈何她不领情,出门之时直接弃马跳到了树上,指着远处的人群道:“骑马多没意思,看看我,这样站着高看得远,一会人多了,骑马反倒不方便呢!”
出了听风巷,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各式各样装饰华丽的车马纷纷涌向城外西郊,少年郎们结伴骑马走街过巷意气风发,少女们则面带头纱帷帽坐马车软轿游玩赏景。
街角处停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黑布马车,它半边车身都掩在墙沿里,一眼望去只能看见车尾处半开的木窗。
池鸢谢离打马从街巷路过,并未注意到这辆马车,然而落在后面四处上蹿下跳的薄薰却突然变了脸色,她停在一处屋檐角,望着马车停驻的地方不由自主的浑身打颤。
除了流光君,没有人会让薄薰如此害怕,但薄薰并未跟着池鸢一起走,她便是感觉到了,也不能及时将消息传递给池鸢,并且近来几日,池鸢对流光君送来的请帖完全置之不理,薄薰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主人在有意避开他。
薄薰怕了一阵,也渐渐适应那种令人窒息的压制感,她匆匆越过屋脊,转了个方向绕路去找池鸢汇合。
临到渡口湖畔,车马渐渐有些走不动了,正当池鸢两人准备就地栓马离开之际,忽然有人驱马贴了过来,“哟,这不是谢公子嘛,真是巧了。”
王安话虽是对着谢离说的,可那一双眼睛却盯着谢离身后的池鸢瞧个不停。
谢离挺身挡住王安的视线,客气拱手:“王二公子。”
王安收回视线看了谢离一眼,哈哈笑道:“谢七郎,上次你来找我可真不是时候,那个时候我身子不大爽利,不太方便见客,怠慢之处还望见谅,见谅啊!”
谢离笑了一声,语气敷衍:“王公子不必客气。”
许久未见王安,池鸢好奇的将他打量了一通:“毒解了?”
王安没想到池鸢居然主动找自己搭话,心下一喜,驱着马就挤了过来,“劳池姑娘记挂,毒没解,只是用药暂时压住了一阵子,池姑娘,你这毒还真是精妙,我找了那么多郎中居然没一个会治的。”
池鸢冷笑道:“庸医当然不会治。”
王安笑容僵住,忽而话锋一转:“不过,我派去南浔云家求药的人应该快回来了,池姑娘,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你说改日换个玩法,莫要忘了。”
池鸢横了王安一眼,语气轻蔑:“你毒都没解清呢,能与我玩什么,小心把自己的小命给玩丢了。”
王安舔了舔唇,被池鸢瞪了一眼,他直感觉浑身都有蚂蚁再爬,痒得他差点以为又毒发了,“池姑娘若是愿意陪我玩,舍下这条小命也无所谓。”
池鸢不想再搭理王安,扭头就走,谢离看了王安一眼,也和池鸢一起驱马离开。
王安笑看着两人离开,并没有急着追过去,他调转马首转到一处人少的河岸,在下仆恭敬的行礼声中进了一艘画舫。
两人行至西郊荒野,人群才渐渐稀疏,但林中不泛有一些书生游子在此席地围坐闲谈赏花,谢离挑了一处僻静之地落脚,这里既有花草相伴,又能看见远处河岸口的水祭之礼。
须臾,落在后面的薄薰终于找来了,她从树下跃下扶着树干气喘吁吁的说道:“主人,你们,你们也不等等我,哎呀,人太多了,差点跟丢了。”
池鸢笑道:“你不是喜欢看热闹吗?就待在那渡口瞧便是了,何必大老远的找过来。”
薄薰听言连连罢手:“不是,那个,我……我好像看见流光君了!”
此话一出,谢离惊讶抬头:“流光君?薄薰姑娘,你认识流光君?”
薄薰纳闷地看了谢离一眼,哼声道:“认识啊,怎么,很奇怪吗?”
“那倒没有……”谢离顿了顿,转头问池鸢:“罄月,流光君来找过你?”
池鸢眉峰轻蹙,奇怪问道:“是找过我,怎么了?”
谢离默了默似在思考着什么,他斟酌了几许,道:“流光君居然在姑苏……谁都不知道流光君在姑苏,罄月,很早我便想对你说了,其实初次相遇那次,流光君是有意使人停船接近你的,他……他一直派人监察你的动向,个中缘由我也不太了解,我猜是可能你做了什么事惹到了他,所以才会如此……我,我实在担心他会对你不利,他来找你,其心可疑,他不曾对你做什么吧?”
池鸢听得一头雾水,但也听明白了个大概,她与流光君第一次见面不是偶然而是刻意,这个她一点也不在乎,至于流光君一直派人监视她,嗯……来到姑苏遇见他之后,好像确实有人在院子外徘徊不去,但他们并未触及到她的底线,这件事她也不在乎,更别提,流光君从未对她做过什么,只是那莫名友好的态度让她十分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