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你难受吗?”地上的床铺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雪停马上就要掌灯,急忙说道,“没事儿,你别起来,就这样陪我说说话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雪停的声音,“好。”
“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太优柔寡断,自轻自贱了?”
“承欢,不要那样说自己,秦天意就是有眼无珠,你是很好很好的。”
承欢笑了,“我当然是很好很好的。我父兄都视我如珠如宝,秦天意一个闲职,抵不上父兄的小手指头。就连秦天意父亲的官阶品衔也和爹爹相去甚远。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就是放不下呢?
“会好的,承欢,会好起来的。”雪停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量,让人感到不那么难受。
月色如水,透过窗照进来,凄凄惨惨一片白,更添了一番寒意,“你在地上冷吗?要不上来跟我一起睡?”
“承欢,我不冷,我褥子垫的挺厚的,明天还要赶路,早点睡吧。”
承欢刚想说实在不行就再宿一晚,再一想这不该是自己的行事作风,便默不作声。
可是半晌无眠,第二日下山之后,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雪停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状态,去租了一辆马车,“你怎么没请车夫?”承欢心想,难不成银子不够了?她出来还是带了挺多钱的,不过一直放在雪停那里,出来也一年多了,她本身对钱没什么概念,可能大概不够了吧。
“你去把我这只簪子当了,换些钱吧。”
雪停看看周围,俯耳过来,小声说道,“我们还有钱,我是觉得车夫不安全。咱们都会骑马,赶个车难道不容易吗?”
承欢心下一想,果然还是雪停考虑周全。
她这么些年来一直觉得,最幸福的事是生在了苏家,最幸运的事是遇见雪停。
她第一次遇见雪停,是在一个大雪出停的冬日,衣衫单薄的妇人突然倒地不起,倔强的少女去附近的医馆求助,却因为没有诊金被拒,承欢早时丧母,见不得这样的场景,立刻代付诊金,请医馆最好的大夫迅速医治。可惜那妇人病疴沉重,早已无力回天。
想到戏文里卖身葬母的桥段,又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却可怜兮兮的女孩,承欢心下不忍再给了她治丧和谋生的钱。本以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这件事也不过是她生命中的零星一笔。没想到十几日后少女跪在苏府的门口,求着要见她。府里的下人都说她惹上了麻烦,她虽不信,却也暗自发怵,却不想少女是来报恩,一直到现在。
这么多年府里给下人发月钱,雪停从来不曾收她的那一份,不涂脂粉,不饰钗环,常年穿着自己从其他下人那里搜的破布缝的那几件颜色老气的衣服,承欢后来实在是看不过去,让她捡自己的旧衣服穿,直到后来她身量越长越高,她的衣服也不合适,才裁制了新衣。
雪停的悟性极高,无论是习文,习武,习艺还是医术,都比她学得快学得好,有这样的人跟在身边替她打点,她过得十分舒服,父兄也极为放心。
承欢曾经撺掇过哥哥娶雪停,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也可以时常走动。
可是哥哥觉得十分为难,因为他心目中对另一半的想象是那种小鸟依人的类型的,所以尽管雪停漂亮贤淑,十项全能,两人也有缘无分。
“长得高多好啊,我以后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儿就能长很高啊。”
“你天天的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要乱牵线,雪停也不一定愿意呢。”
“你不喜欢人家可别乱说啊,是你有眼无珠可不是雪停配不上你,改天我找个好的再去跟她说。”
“行行行,我怎么敢忤逆咱们家的掌上明珠呢。”
哥哥说的没错,在苏家,她是极受宠爱的小女儿,父母对她的期望不过是承欢膝下,而哥哥身上却托付了苏家将门的责任和重担,哥哥的名字是承志。
有时候承欢也会想,为什么她不是个男孩呢,这样就可以帮父亲和兄长分担。
天色渐晚,马车也渐渐放缓速度。
“承欢,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好。”
天气虽然不像雪山上那般酷寒难耐,却依然是冷的打颤,不知道父兄在边关可还安暖?
承欢望着北边的一颗星,默默的在心里为他们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