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璋之所以可以洒脱离开,是因为她忽然意识了这件事的真相。
她的确跟北辰酒酒讲过尚远去兴州求她相助的事,却从没提过那日他穿的是银色夜行衣,而北辰酒酒能准确说出这件事,那定是尚远告诉她的了。也就是说,尚远很清楚她一定见过他穿这银色夜行衣,所以他根本不是为了毫无破绽地扮成唐止,而就是要露出马脚,让她认出他来。
认出他,便知道他如今内力全无。出于道义情理,她便走不成了。
除夕之后她就表露过想离开昌安的意图,尚远表面上潇洒放手,暗地里却肯下血本,用这种苦肉计留她,也当真是个狠人了。
真狠啊。这种人,他不赢谁赢啊。
宁璋大大叹气,然后用力夹紧马肚,策马疾驰。
她这会儿的情绪很复杂,好像不是生气,而是苦闷又松快。她因为再一次验证了尚远心中只有自己的目的而心中作苦,可是又想,他处在这样的龙潭虎穴之中,唯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和身边人,又忽然替他松了口气。
可是不对,她为什么松了口气来着,不仅仅是为尚远,仿佛还有……她好像不必急着离开昌安了——宁璋心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然后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相信自己是出于朋友义气,便赶紧继续策马前驰,回去的时候还顺路去应记饼铺买了新鲜的牛乳酥酪来打发。
北辰酒酒回了庄子,避开杨访烟的盯梢,飞檐走壁地跳到了尚远的房间。
天微冷,尚远围了个厚厚的羊毛披风,煮的热茶刚倒入茶盏中。茶汤太烫,他隔着那羊毛披风捂着,凑上去抿了一口,然后满足地闭上眼睛,问:“她走了?”
北辰酒酒道:“你这人真是牛心古怪,有什么话与她当面说不得,还教我这样瞎扯八扯地算计,毫不费劲。”
尚远笑道:“夫妻间叫什么算计,这叫风月。”
北辰酒酒忍俊不禁:“我看宁璋姐姐可不觉得这叫风月。只要不是傻子,必定能看出来你是在故意利用。”
“希望她不是傻子。”
“她当然不是,原本还在河边坐着郁闷,我没说几句,她很快就想开走了,还叫我带给你一句话,杨姑娘要是很好,可以取而代之。”北辰酒酒撇了撇嘴,捉摸不透。
尚远低头,又抿了一口热茶:“糊涂话。”
北辰酒酒急得把手翻了几番儿,低着嗓子蹙眉道:“你真怪呀,真是怪呀!你为宁璋姐姐付出良多,不好好跟她说也就罢了,偏偏要拐着弯的让她误会你,这有什么意思?”
尚远道:“误会什么了?”
“她现在觉得你是为了算计她留下来!”
“没错啊。她这人,软硬不吃,没什么比这个法子更好用了。”尚远面无表情地摊手,靠后倚在了太师椅中。
“胡说!你惦记着宁璋姐姐,见她不开心,你自己就愁眉不展,还要我去咫尺楼问恢复内力的法子。我姑姑抄了内功传渡之法送来的时候,你简直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救谁的命,这还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