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璋便轻装简行地出去,见车前驭马的正是宋小楼。她也乔装扮成了普通的马夫,掀开帘子扶宁璋上车。
宋小楼驾着车往昌安城的西南方向过去,闹市的不远处,有一篇荒草林子,草丛生得都有半人高,树木长得也很茂盛。她将马车停在林中,带着宁璋穿花拂柳进去。
林子里面没有路,只能踩着草丛往里走,走着走着,便见到一条淙淙小溪流,到不能走时,又抹开草丛进去,便见豁然开朗,简直是个世外桃源之地。昌安城正值冬天,这里却比城中还暖和许多,水流似是温泉眼出来的,还有热腾腾的雾气笼罩着草木,平地上搭着几个茅草屋。
宁璋很是感慨,没想到昌安城竟有这样的好地方。曾经听郁姐姐说过,她初见那个心上人的时候,便是唐止寻了个世外桃源之处与他们一起练武,如今见着,想必便是说的此处了。这真是个好地方。
宋小楼为宁璋准备好了轻纱帷帽,替她戴好了帷帽,才推门进去。
这茅草屋内的生活痕迹显见得有了些年头,中间有个木榻,四周也用纱帘围住。宋小楼叫她盘坐在木榻之上,又递给她一杯药酒饮下,示意她噤声,一句不要多问多说。宁璋知道轻重,此时只乖乖配合,不与她任何玩笑。宋小楼收拾停当,这才出去。
宁璋在榻上坐了好一会儿,一开始觉得万籁俱寂,能听到屋外的风声、屋内纱帘的摩挲声,甚至自己的心跳声。后来越发困乏,上下眼皮支撑不住,人也昏昏欲睡。
难道那药酒是催眠之物?
从前当归给人治伤时,也给人用过此类药物,叫人身体麻木,痛感减轻。此刻不过是传功,怎么会用得着这种药物?
宁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咚”得一声倒在榻上。
然后,她看到门被打开。
开门的人逆光站着,面容笼罩在黑暗之中,而他一身银色夜行衣,万丈的光线照在身上,流淌下来无边的光彩。
宁璋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迷迷糊糊地想,这是……大荒第一的公子唐止。
传说中他一爱好马,二爱好酒,三爱他那大荒独一件的银色夜行衣。
隔着层层幔帐,他握着宁璋一双手腕,将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给她。
他们两个的内功同源,这内力如一股暖流汇入,宁璋觉得熨帖,似乎看到他的那一刻,心便也就安定下来。那些祖辈上传下来的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如今身边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是她感到熨帖的来源。
她想起冰域之巅的陆无涯前辈,那是她外祖辈的亲人,也是唐止的师祖;想起郁姐姐,那是她一见如故的知己好友,也是他共进退的同伴;想起……尚远。
那年尚远在兴州求她嫁给自己,也是一身银色夜行衣,她认出他定是唐止的徒弟。
不对……
不对……
宁璋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这是她沉沉睡去前最后一个念头。
那是大荒独一件的银色夜行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