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璋在帐中坐着,密切关注场上形势,时不时振臂高呼加油。她瞥见令璋走过来挨着坐下,目光从令璋身上扫过去,继续沉浸在加油鼓劲中。
令璋温和笑道:“五姐姐,有些话想和你说。”
宁璋又瞥了她一眼,不知怎么接她的茬。不想理,不过也没捂住她的嘴。
“好久没有看过别人打马球了。”令璋笑了笑,径自开始讲,“小时候总是看你们打马球,三姐姐飒爽,五姐姐矫健,三哥也威风八面。那会儿我却只能谨守规矩,从不敢上去玩一次,只因为祖母说,女孩儿就该文雅地养着。”
“你现在名声挺好的,想打就去打呗。”宁璋一头雾水。
令璋又笑:“我不会打马球。不是那种……偷偷学了却深藏不露的。从小我就是这样,但凡祖母和父亲有一点不愿意的,我就三缄其口、明哲保身,一点也不去触碰。我以为这样做他们就会更加喜欢我,会以我为荣,可是好像他们的喜好也是会变的。”
宁璋的眉头稍微扬了起来,她也没什么心情和令璋闲话家常,都不必说她们两个道不同不相为谋了,眼前这个人是曾经算计陷害她的,如今却开始扮乖,一如过去多年的情形。她如今可真吃不消。
“你有事?”宁璋先按耐不住。
令璋道:“我……只是觉得五姐姐不喜欢我。不想和五姐姐结仇,却不知怎么让你喜欢。”
宁璋的睫毛微微垂下,目光从远处的马球场移到眼前的桌沿,声音轻飘飘而又冷淡:“江湖上两个组织,金屋杀人,咫尺楼越货。各有所长,互不戗行。若是找错了门路,可不顶用。”
她顿了顿,却又忽然改口,“噢,我记错了。杀人的是咫尺楼,有好东西的才是金屋。”
她这一来一回之间,瞥过令璋的模样。令璋虽未搭话,可就在这错对之间那一瞬间的神情,便已然应了宁璋心中所料。宁璋冷哼一声,继续看球。
令璋抿了抿嘴巴,将快跳出来的心咽下去,道:“五姐姐口中的江湖,怪吓人的。”
“是很吓人。你若与别人做生意,有时候要付出的代价,可比你能求得的东西要多的多。你说是吗?”宁璋每句话都直接怼在令璋脸上,见她反应迟些,又收一收,“若是时候未到,自然还觉高枕无忧。”
令璋的柔弱、稳定、严谨等所有的假面在别人面前也许都可颠扑不破,可偏偏在宁璋面前,她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说什么话都不好用。令璋所幸不再迂回,靠近宁璋低声道:“我若是五姐姐,此刻便没法子安心待在昌安。清原县那里并不安生,若是一个不防备,人可能就回不来了。”
宁璋坐得离她远了一些,戒备而又厌恶地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冷淡道:“可是我不是你。我只知道,你若是不想活了,我可以亲手送走你。”
令璋叹道:“我与五姐姐从来不是敌人。若是五姐姐不信我,只管叫手下人去查。五姐姐不知我的状况,我出嫁从夫,上头又有那么个身份尊贵的贵人镇着,许多事情非我本意,可却拦不住也管不了,只能借此机会同姐姐传个信儿。清原县实乃是非之地,如今肃亲王去了,下一个要被引过去的恐怕就是卫灵渊。性命攸关的大事,姐姐自个儿想想。”
说罢,令璋便坐回了原处。
这话若搁在从前说,宁璋一定带着将离去救尚远了。可如今她自身难保,不再敢莽撞直上,只将令璋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尚远身边安保齐全,论武功有酒酒的人护着,论医术又有陆离陪着,论政治场上的斗争,那就更不需要她帮衬什么了。无论怎么看,尚远那里都是铁板一块,若是在他身上下手,折损多人也未必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