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澜有些踌躇,他虽想令宁璋防备令璋,可又恐以她的脾气,知道是令璋在背后搞鬼,直接抓着令璋喊打喊杀,恐怕又着了令璋的算计。
踌躇之间,卫澜只道:“你六妹妹心思深沉,她如今嫁到蓝家,恐怕与蓝家便生了休戚与共之心,也说不得有些事情究竟是蓝家的意思,还是你六妹妹的意思了。”
宁璋笑道:“你不必替她遮掩,我知道她存心要害我,可是她也没得手。我从小混迹江湖,难道还能被她害了?若她下次还拿我的事来要挟你,你只不必理会,她的那些伎俩微不足道。”
卫澜显然松了口气,心中欢喜:“你果真并未失去内力?”
宁璋道:“那是自然,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心。”
“我……”卫澜自知逾矩,低头笑了笑,复抬起头,“暮深离开昌安之前,托我照顾你,是我疏忽,才害你受中宫胁迫。暮深既回来,你也一切安好,我也算可以向他交差了。”
秋季的落叶随着一阵风飘然而下,宁璋伸手捉住一只叶子。
宁璋端详叶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到卫澜,问:“我一直想问问你,一别多年,你曾经的理想和抱负,也算实现了吗?你想坚守的法理和正义,也曾守护了吗?”
这个问题,她其实在心中想了很久。从前是因为赌气而无话可问,到后来便是无从说起了,直到嫁入昌安之后,宁璋偶尔地遇到卫澜,看到他似乎在践行自己原来说过的话。其实过去的喜怒悲哀她已经放下了,回过头来,似乎也只想问他一句,可曾心安。
卫澜笑道:“多谢你还记得我从前的话。那时也太年少,总觉得是非公正都有铁律可依,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百姓们就该有这样的公道。可是这两年经历了许多事情,发觉百姓们似乎想要的并非如此。有些人想要安稳,有些人却想要闯荡,有些人喜欢法治,有些人却应论情理……既然没办法让每个人满意,那么就应当努力提供给他们获取满意的机会。论迹论心,也都该是自己可争取的才好。”
宁璋温和地笑道:“你如今当真通透。”
卫澜也朝她笑了,笑容中却有些难以释怀的情绪:“我……我也有些话想要问你。”
宁璋将叶子放下,促狭起来:“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厌恶昌安,为何又回来?既然可以是尚远,为何不能是你?”
卫澜笑道:“我只想问你为何复返,而至于为何不是我……一年前我就想得很明白了。我只想知道,这昌安究竟是否你心之所向。”
宁璋略微有些迟滞地看着他,也笑了:“昌安绝非我此生钟意之地,但不妨碍我现在这儿待个三年,等在这里的事情了了,便又离开此处去江湖。”
卫澜笑道:“这便是我所料想的,也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们两个互相对望笑着,一如很多年以前,在青谷马场初见时,互相心无芥蒂的笑。
往事堪回首,终归是面对面痛快聊一场,才算放下。
临走之时,卫澜又道:宁璋妹妹,你与暮深都是我信任之人,我们抱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信仰在朝中奔波,可这责任也许是我的、也许是暮深的,却不应是你的。你能与我们同行一路已是万幸,如若日后有风险,也当是暮深与我共同承担,你千万保全自己。江湖辽阔,那才是你的天地。”
宁璋玩笑道:“放心。我轻功好,能跑。”
然后两人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