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扬着头看他,笑嘻嘻地说:“所以说,你是自己想盘剥咯?”
“我若真有盘剥之心,少不得与朝中人蝇营狗苟沆瀣一气,姑娘跟我走这一路,这路上何其凶险,可曾有一个官员至少护我一段?”
小姑娘微微张开嘴巴,无可辩驳,确实如此。
尚远又道:“兴州水患,朝廷拨了八十万两银赈灾。可实际用到兴州百姓身上的不足十万,而这十万也被各种打了折扣的手段马虎兑现。朝中库银短缺,整个大祁许多基础建设需要用钱,可是大部分的钱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我既从他们手中撬到了这四十万两银,就必得亲自将这笔钱送回去,不必经受这一路上各官吏明里暗里的折损,可以让库中明明白白记着这笔钱的账目。”
小姑娘很聪慧,立刻道:“可是这笔钱进了府库,即使这次没有被人盘剥,下回若遇上了天灾人祸,还是会像这回一样,大打折扣又流入那些人的口袋。”
尚远温和笑道:“是。我所图的,乃长久计,便从此事开始,银钱之事,我当仁不让。希望姑娘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做生意就做生意,可不要给我说这种天花乱坠的话。”小姑娘神态又柔和了一些,“你可知道与咫尺楼谈生意,你想做多大的事情,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知道。”
“与虎谋皮,你也敢来?”小姑娘笑意盈盈,故意呛他一句。
“我本是个孤臣,在朝中做的事情,动摇了太多人的利益。我不知你们究竟是为何而来,无论是朝中哪位同僚愿与我同行,还是我原本的至交好友拖了关系,总之既然暗中护我,想必至少支持我所行之事。天下熙攘,利来利往,无论这利处是在你还是在我,归根结底只要是为了百姓,又何必在意谁多一些呢?”
尚远说这番话的时候,琴声也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小姑娘被琴声振奋,也受他言语鼓舞,从门槛上跃下,绕着尚远踱步,眼睛仍是骨碌碌转动,笑吟吟道:“我们是我们,咫尺楼是咫尺楼。昨日跟你说话的那个姑娘,是咫尺楼的头目,她既然给了信物要帮你,你便将银子运到此处吧,她既不同你谈价格,恐怕是愿意白帮你跑一趟了。你运气好得很。”
小姑娘言谈举止俨然有将帅之风。
尚远眼看着她这番形容,不禁想起当年初见宁璋。那时她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在昌安城外救下了他,还朝着他连射三箭又三箭,那是何等意气风发又当仁不让。
尚远对着眼前这小姑娘深深一揖,道:“我今日便将车驾敢来。多谢北辰先生,多谢酒酒姑娘。”
他声音朗朗,也有意说给屋中弹琴之人听。
琴音便立刻换了一阵流利悦耳之音,算是承了他的谢意。
北辰酒酒眼睛圆睁,很惊讶他居然能叫得出她的名字。
直到尚远转身走了,她才回过神来,跳了两下脚,在后头追问道:“是不是宁璋姐姐跟你说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尚远摆了摆手,朗声笑着离开了青竹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