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当王渠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甚至冒出了乡音。
夏潇然继续淡然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把剩下的酒送回来吧。”
“不不不”,王渠立刻拱手告饶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愿意分出三成。不对,五成利进献给公主,求你放过我吧。”
夏潇然看他这样,才笑着说,“不是想要你的钱。我也是突然想到,路过西北军大帐时,可以把酒送给白将军。
你知道,他们才刚打过一场大战,军营里肯定有很多伤口化脓的士兵,需要烈酒来救命,所以我想征用你的存货。等明年我再给你一船酒,还你就是。”
王渠听到这话,神色也逐渐平静下来。咬咬牙说,“如果没有西北军挡住匈奴,我也没办法在这里做生意。要送就送,不用公主还。”
起高调的时候口气很大,但王渠说完这话,心里就有点后悔。还好夏潇然没有顺水推舟接受他的奉献,反而对身后的侍从说,“拿纸笔来,我给王掌柜写一张欠条。”
王渠这时候反而开始推拒起来,“不敢不敢。”
夏潇然说,“别客气了,耽误你做生意,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王渠这才嘿嘿笑着收下了欠条。
一场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就放晴了。北方的土地干燥,很快就把雨水吸收干净。当天下午,众人便重新启程,继续向着西北军的大营出发。
之后又走了三天的路程,在距离大营还有两百米的地方,他们遇到了出门巡查的斥候,领队的是白雪溪母亲的侄子,他名叫乔格。
父母给他取了一个很容易占便宜的名字,夏潇然决定以后都只叫他小乔,小乔将军,绝对不会直呼其名。
然而乔格对夏潇然的印象却不见得多好,他知道夏潇然是代表朝廷议和的使者,还要去关外开展互市,就对她目不斜视,行礼时也显得特别僵硬。
之后他就看到队伍中的几个匈奴人,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被白雪溪给拉住了,他肯定会立刻冲上去拔刀。
“可惜父亲被皇帝留在了建安城,……”白雪溪只说了半句就闭上了嘴。谁都知道她父亲实际是被当作人质扣押了。
没有姑父的威慑力,乔格并没有收敛自己的气势。挥开了白雪溪的手,还是握着手中的剑柄,走到了赫连金的面前,昂着下巴对他说,“接下来的路程,我会一直盯着你。如果让我发现你在搞什么小动作,保证让你立刻人头落地。”
在面对乔格这个无名小将的时候,赫连金可不像面对夏潇然时那么客气。他又装作不会说晋国话的样子,用匈奴语说,“到时候就看谁的手更快了。”
夏潇然一路上已经都在学习匈奴人的语言,甚至文字,这也是她一路上都很忙的原因。
她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口语,文字书写太繁琐,现在只能停留在会看的程度。
可是她依旧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让翻译给她讲解赫连金的话。
发现两边的争吵都还没越界,就没去插手。等到两支队伍整合完毕,就抓紧时间重新出发。
等到傍晚安营做饭的时候,乔格又和匈奴人吵了起来,这次跟他吵架的人,则变成了曾经在金殿上跟夏潇然对峙过的那个裨将。
夏潇然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作泼浑,这人的嘴巴着实有几分厉害,乔格跟他吵架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吵了几句,就被对方抓住了痛脚。
泼浑说,“你到底是听皇帝的,还是听你们大帅的。如果听大帅的不听皇帝的,你们的大帅是不是想要做皇帝。”这次他却是用了字正腔圆的晋国话。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晋国人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更何况跟泼浑正面交锋的乔格。这下他真的忍不住了,丢掉了手中的剑,抄起一根木柴说,“这次我一定要跟你打一场,我不用兵刃,免得把你杀了,说我残杀使节。”
乔格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弯刀就劈了下来,同时伴随着变形的音调。“你用兵刃也可以,反正死的人一定是你。”
然而泼浑的刀,不像他的嘴那么快。他的一刀劈下来,还是被乔格手中的木棍挡住了,可惜被用来当柴火烧的木棍不是什么好木材,面对对方的刀锋,瞬间被劈成了两半。但是有了这个力道的阻挡,也让乔格顺利的躲过了这偷袭一刀,他向后撤了两步,重新举起手中两根木头,骂了一句,“卑鄙。”又再次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一人手中拿着刀,一人手里只有木棍。然而匈奴人□□没有战马,晋国的小将从小练习军阵,在地上打架的功夫反而占上风。他拼着被刀尖划破衣袖,留下一个破皮伤口的时机,用另一只手的木棍狠狠的抽在了泼浑的下巴上,打的他吐出了一口混着牙齿的学沫,整个人也飞了出去。
就在乔格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两三步跨上去,踩住泼浑的后背时。旁边忽然闪出一道人影,一脚踢在了乔格的腿上,让他几乎站立不稳。白雪溪一直很担心表哥的安危,看到对方偷袭之后,她立刻甩动自己手中的长鞭,把表哥拉了回来,才没让他也狼狈的摔到地上。
如果不是夏潇然的眼睛一直盯着赫连金,这次对乔格动手的人一定是他。当他被夏潇然的视线控制之后,只能示意自己旁边的副将去救人,乔格才没有因为力竭之后,再一次遭遇偷袭而受重伤。
夏潇然不满的冷哼一声,“豺狼之辈,只会用偷袭手段。”
赫连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我们就是豺狼,我们在草原上跟豺狼争夺猎物,彼此狩猎。不像你们南国人,全都是被圈养起来的绵羊。”
许多不了解草原的人,会想当然的以为住在一望无际的开阔草原上,人的性格一定会光明磊落,阴影都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然而艰苦的生存环境,让他们保持了绝大部分的兽性,兽性没有邪恶与光明的区别,他们讲究极致的实用信条。
既然他们不会对完全压服他们的夏潇然感到敬佩,自然也不会去敬佩只打败了泼浑的乔格。也没有什么大家一起坐下来喝酒唱歌的情节,如果代表晋国议和的人是夏汨或者张元,或许还会发生这类的场景。可是当他们面对夏潇然的时候,只有沉默。几个人匆匆的吃完了饭,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乔格被送去了军医的帐篷,白雪溪走进了夏潇然的帐篷,愤愤的说,“越靠近大营,我就越生气,这算什么议和。不如瞒着大帅,我带一队人马悄悄跟你一起出关。直捣黄龙,将他们的大营端了。到时候不打也得打,等打完再说。”
或许是赶路太久的原因,这几天夏小狸一直恹恹的不爱说话。这时突然传音道,“我感应到了,这附近的气息紊乱异常,戾气如罡风般刮过,必定会发生灭国级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