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七十年,冬,天灾横行,内忧外患并起。
北方,雁门郡,顾县山上。
一名十三岁左右的少女用手挖着泥土,十指被磨得鲜血淋漓,滴在白雪里尤为刺目。
她只穿了一件褐色的薄衣,身体也十分瘦削,她的睫毛很长,挂着一层冰霜,脸色苍白,鼻头被冻得通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雪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年级不过三十岁,嘴巴紧紧抿着,似有苦难言,相貌很美,只是脸色发青略显可怖,五官与这少女有七八分相似。
“娘,对不起,我没能帮您伸冤....”
少女的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身体哭得颤抖,眼睛通红,疯魔一般锤着泥土。
“是女儿不孝...娘,对不起...啊啊啊啊!”
“我一定会杀了他!他是我父亲又怎样,娘,他这么害死你,我恨他!”
“所有...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会杀了他们!”
少女抬起手倔强的擦干泪水,埋头挖着泥土,手累了,就去捡石头,不知挖了多久,天色已经发暗。
那一片坑上满是血迹,少女的手已经血肉模糊。
“娘,我...我买不起棺材,银子都被父亲抢走了...我、我抢不过他,你给我的玉佩也没了。”
少女跪在尸体前无助的哭泣,她擦了擦手,把血擦干净才开始将尸体抬进大坑里,在木头上刻了字。
【宋柳衿之墓——不孝女顾月尘立,大周七十年,十一月五日。】
顾月尘在坟前磕了几个响头。
“娘,你放心,我会让父亲来给你陪葬的。”
顾月尘一瘸一拐的离去了,她面黄肌瘦,五官却好看至极,尤其是那双眼睛,如雪夜般阴沉冰冷。
寒冷的风吹过街道,人已尽数散去,收摊的百姓也加快动作,嘴里不断哈气。
“老头子,快快快,女儿还在家等呢。”
收摊的一个老婆婆催促道,虽然匆忙,但难掩幸福。
“好好好,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被催促的老大爷也不恼,反而笑着回答。
顾月尘深深的看了一眼他们,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顾月尘思索着,自己那个秀才爹能去哪里呢?拿着钱,无非就是去赌场和青楼罢了,娘留给我的那块玉佩,多半都是在他手里,我一定要拿回来。
【月生赌场】
顾月尘脚步停在这个赌场门口。
月生赌场的两侧都有人把守,一共四人,全是精壮大汉,他们穿着厚厚的夹袄,留着络腮胡,凶狠的问顾月尘。
“找谁?”
“顾盛。”
“那个老秀才啊,不在不在,去醉月居了,前几日刚来了个小美人儿,他可叫嚷着说要买她。”
“怎么?你是他的谁?”
大汉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顾月尘几眼,啧啧说道。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瘦了,像精瘦的山猴,哈哈哈哈。”
顾月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直接离去。
醉月居,是顾县最大的青楼。
顾月尘眼中冷光闪耀,顾盛去了那里,还急匆匆的带着钱财而去,肯定是为了他们口中说的小美人,他不惜气死母亲也要娶回来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逐渐加重。
醉月居不管在哪个时节都是人最多的地方,门口还有一名妇人在伤心的啜泣,她身边站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一脸童真的望着醉月居。
“站住,不接女客。”
醉月居两边的大汉走出来一个说道。
这里的守卫要比月生赌场多很多,而且块头也大多了,还全都有佩刀。
“我不是客人。”
“我是这里的伙计。”
顾月尘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制令牌,上面写着一个杂字,令牌的右下角还磕着精美的花纹,与醉月居的牌匾左下角的花纹一样。
“去吧。”
顾月尘是这里的伙计,她做很多份工。
她的母亲也做很多份工,为的就是她的秀才老爹有足够的盘缠上大都考状元。
顾月尘顺利进入,她一瘸一拐的走在楼上,目光不断扫过人群,搜索着顾盛的影子。
今晚人特别多,醉月居一楼正上方摆着一个大舞台,上面镶着金边挂着大红花,几根台柱上雕刻着虎纹,气派威严。
舞台中间立着一个以白色丝绸为料,上面画着一副春宫图,山水之间,一女两男立于水中,女子半掩青衫,流出一大片春光,面庞绯红。
两名男子一人搂着女子的腰肢,面露戏谑与邪淫,一人站在女子身后身往她的腿部探去。
围观的男子有的见了朝着自己身边的红尘女调笑而去,更甚至有的直接将女子横着抱起来步伐踉跄的奔去房间,期间衣物洒了一地,女子绯红色的肚兜都隐隐可见。
顾盛就在人群当中,他身边缓步走来一个女子,身形妖娆,曲线美丽,就是面容皱纹较多,已经算得上是醉月居之中的佼佼者了。
女子手持一把绣着牡丹的粉色团扇,娇俏的用扇尾的木头把轻点顾盛的胸口。
顾盛长得高挑俊朗,面白无须,即使这样瘦也看不见他的喉结有多突出,白皙的肤色恰好是把他眼底的乌青衬得明明白白。
他穿着泛黄的白衣,关节处还有多层青色补丁,与醉月居马厩的下人穿得无异,他负手而立,一股风流散发出来,一把折扇缓慢扇动,带着风吹起他的发丝,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
顾月尘紧紧攥着拳头,冷眸泛红紧盯着顾盛,咬牙低语。
“娘死了,你就这么高兴吗?!”
澎湃的杀意在顾月尘的眼中流淌,她已经下了决心,如果那女子真的怂恿她的爹杀自己的娘,那么她也必须死!
哄闹的声音骤然安静了下来,穿着大红衣衫的老鸨婀娜的移步台上,面对这些男子她丝毫没有羞涩害怕。
她眼底的埋着一抹鄙夷和仇恨,一张红唇艳丽无比,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
“各位,久等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新花魁娘子上场了。”
话音刚落,底下那些男的就一阵嘶吼,像是从山林里面出来的野兽,散发最原始的求偶兽性,至于像顾盛这样自诩清高的人,面上维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扫了一眼那些粗野的男人,眼里闪过鄙夷轻蔑,自以为自己是最特别那个,但他脚尖都踮起来了,身体被挤得摇摇晃晃。
老鸨笑着双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各位,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