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绮怀:“……”
卫绮怀无语半晌,“这不是我在问你吗。”
谢荻雪:“我亦不知。”
这时谢凌屿开口了。
“应当是鹿韭。”
卫绮怀侧目:“什么,竟然是他?”
谢荻雪也道:“竟然是他吗。”
卫绮怀:“……”不是,你惊讶什么啊。
燕春梧:“……”你竟然不知道吗?
吕锐:“……不若把他叫过来一问?”
谢荻雪点头,依然是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
卫绮怀真想知道这人究竟在意什么。
鹿韭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修为不高,阅历不深,性情鲁莽冒进,心机更是浮于表面,偶尔还会带着些不合时宜的傻兮兮……卫绮怀对他粗略的认知是,只是一个花架子。
谢荻雪能把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提拔到这样的位子上,还不闻不问无动于衷,卫绮怀若是再心思阴暗一点,都要怀疑这花瓶是有什么别的向上爬的本事了。
这话她没说出口,但依然忍不住道:“他何以得你如此宠信?”
谢荻雪斜了她一眼。
字面意义上的斜,两只眼珠从左移动到右,没什么感情地将目光聚焦在卫绮怀一张一合的唇上,待她说罢又波澜不惊地移回去,周到而完备,像是仅仅出于社交礼仪。
但是她神色能有如此剧烈的变化,终究是表现出了几分“你在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的讶异情绪。
卫绮怀:“怎么,我说错了?”
谢荻雪收回视线,简明扼要地解释道:“他并非我的亲信。”
这下燕春梧也禁不住质问了:“若不是你的亲信,为何他能在你府上承担如此重任?”
谢荻雪道:“他早在我上任之前,便已经在国师府身居要职了。”
咦?
卫绮怀怔了一怔,奇道:“他是你师姑提拔的?”
她将那鹿韭的形象在脑中回忆了片刻,心中暗叹眼拙了,没看出这竟是一个有本事的——不然身为前任国师的亲信,无论如何也不会从那位老国主疑神疑鬼的清算中幸存下来。
卫绮怀又想了想,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花架子是如何明哲保身全身而退的。
说不定是个扮猪吃虎的主儿呢。
卫绮怀起了好奇,谢荻雪却无意多说。
比起鹿韭对她表现出的热情和忠诚,谢荻雪冷淡得恐怕令他心寒,在提到他的名字时,语调轻慢,像是在打发一只家犬。
依她这目中无尘的性子,卫绮怀疑心她对这位名义上的下属也了解不到哪里去。
话虽如此,但防卫不力的失职之罪,还是要追究他的。
然而此刻的关键并非是治他的罪,而是谢登的去向。
“别提他啦。”
燕春梧匆匆将话题拉了回来。
“眼下谢登他——这可算是放虎归山了,咱们该如何是好?”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脚下不自觉地踱步,一看便是紧张万分,“受咱们暗算了一把,他定然不肯善罢甘休……”
这傻孩子一看便没怎么做过亏心事,卫绮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他就算想找咱们麻烦,也得师出有名。可这次他是瞒过国主耳目偷溜出宫,还谋害同僚在前,他既无法证明他的清白,又无法指认是我们绑架了他。他再怎么不肯善罢甘休,这次也只能是当自己吃了闷亏了。”
“可他还在凤凰台布置了那么多……”燕春梧仍然忧心忡忡,”谁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
卫绮怀:“稍安勿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不若也做好准备,在凤凰台等着他。”
说来也巧,她话音刚落,屋外又响起通报。
自然是请国师大人移步凤凰台。
卫绮怀想起来了。
确实是时候该动身了。
谢荻雪回到屋内的时候 茶已经快要凉透了。
她理了理衣摆,对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一锤定音:“那便在凤凰台与他再会罢。”
卫绮怀留意到她的语气,与谈起鹿韭时的别无二致。
“咳,”
一声咳嗽突兀地响起,像是尴尬时刻的欲盖弥彰,又像是要故意引起她们的注意。
这声音来自于一直没能插上话的吕锐。
“我倒是想说,”她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只是在措辞上还是隐隐透出些不易察觉的踌躇,“大家不必太过担心谢登从中作梗。”
卫绮怀眼睛一亮:“莫非吕道友有什么妙计?”
“妙计称不上……”吕锐又咳了咳,面上浮起几缕尴尬的赧然,欲言又止,“只是,我先前也做了些布置,兴许有用……”
“什么?太好了!还是吕道友你心思缜密!”燕春梧没能看出她面上的赧然,又惊又喜地追问道:“吕道友你布置了什么?何不方才就说与我们?别谦虚啦!”
吕锐被她这样热烈的奉承吓得脸上红了几度,这下连声音都有些不稳:“我、我先前怕他醒来,就下了些药——咳,此举并非君子所为,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原来这才是她神色窘迫的原因。
卫绮怀霎时了然,不由莞尔。
“真君子何须借由手段评判。”谢凌屿道,“吕道友无须多虑。”
“是极。”卫绮怀端详着吕锐神色,将手中茶盏与她一碰杯沿,安抚道,“多亏吕道友心思缜密。”
“不过——”她话锋一转,“吕道友可否细说,你是下了什么药,又是如何用量,才能做出如此结论呢?”
“说来惭愧,我不通药理。”
这位正直负责、古道热肠、在同辈之中颇有威望的吕师姐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略微带了些惭愧。
紧接着她摊平掌心。
颜色各异、功用各异、但大体可以看出是毒药的瓶瓶罐罐被一个又一个地码在桌上,整整齐齐。
吕锐如是道:
“所以,我便都放了少许。他这几日应当是醒不过来的。”
……?
四下俱寂。
谢荻雪扫了一眼其中一个瓷瓶,平铺直叙道:
“这瓶孔雀胆,现已空空如也。你所谓的少许,又是多少?”
“呃……也许,不到半瓶?”
卫绮怀举杯欲饮,手中茶杯却不受控制地猛然一晃。
凉茶入喉,她终于无可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吕、吕锐!吕师姐!
你怎么不把他直接药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