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神木……
知道真正的神木在霍离忧手中,卫绮怀这下开始真心实意地好奇他们能在这里发现什么。
难不成,会发现剩下的半块儿神木?
不过,二分之一的神木,足够他们救人吗?
她这样想着,把自己所知转头和吕锐分享。
吕锐若有所思,思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卫道友,你看此处的祭台,你觉得它是做什么的?为何在这些妖族眼中,祭台就是找到神木的信号?”
“应当与前朝之事脱不了干系。”卫绮怀沉吟半晌,“早在不死神木还未成为蔚海楼镇派之宝的时候。”
就在这时,吕锐捏紧了她的袖子,示意祭台上出了些乱子。
卫绮怀循声望去。
那位老者依然没有将涂阳的话放在眼里,他挥挥手,斥退守卫,亲手抚摸上祭台上的古老咒文,高唱着开启它们。
接近成功的喜悦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瓜分,那是一种“有与荣焉”的自豪,就像狂信徒坚称自己会得到神明的眷顾——他无比相信自己将会成为妖族的大功臣,无比相信在自己的忠心辅佐下,那位会成为妖族的不二领袖。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他们再次触发了一个阵法。
长老们站不住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脚下不安分地窜动,涂阳忙向下喊道:“发生了什么?!”
祭台下的守卫看得清楚,手忙脚乱想要帮忙,却因为相隔甚远而帮不上他们,只得连声叫道:
“是爵!长老,少主,这是一只爵!”
那是一只巨大的酒爵,被嵌在祭台之中,此刻因为禁制的松动,它正缓缓升起,像烧制之初脱去模型那样,然后升起的那一半迅速翻转,倒扣,落地,一切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
于是所有站在祭台上的人,都将被它毫不犹豫地网罗在内,纳入彀中。
酒器亦可作食器。
卫绮怀一时之间竟有些庆幸自己和崔瓒霍离忧她们没有遇上这东西。
在无能为力的暴怒和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中,贺群出场了。
卫绮怀发现他似乎特别喜欢这种猥琐发育的出场形式,哦,他还换了件漂亮衣裳。
好在这次她运气不错,选了一个最佳视角的观众席位。
“诸位长老,涂姑娘。”这位被评价为“成不了气候”的魔族崽子,不知道在这片黑暗之中隐藏多久了,但是钓鱼者总是很有耐心,尤其是在鱼儿咬上钩的时候,“我才走了这么一小会儿,诸位怎的就狼狈成这样?”
明知故问。
“贺群?!这、这是你搞的鬼?!”
老者愤怒的质问声从倒扣的酒爵中传来,可惜隔了一层厚屏障,传到外人耳朵里的时候已经瓮声瓮气,像一把磨挫了的刀,毫无慑人之力。
余下的妖族全副武装逼近了他,可是贺群有人质在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那群无孔不入的侏儒兽们也在渐渐将他包围。
贺群笑道:“大长老想必是气昏了头了,你不过是触发了机关,自作自受而已,怎能怪得到我头上?在下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将计就计?呵,阁下好算计。”另一位长老竭力镇定道,“那你把我们困在此处,又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谋财害命的事我是做不来的,更何况你我又是盟友,左右不过是请几位在这里待上些时日而已。”贺群说得轻巧,“等我拿到神木,自然会放几位离开。”
“离开?是顶罪吧?”他们留在禁地的下场并不难想象,涂阳冷笑一声,“贺公子还记得我们是同盟?不过魔族的同盟,便如此脆弱吗?”
“在下半妖半魔,从不知道那些规矩。”面对这样的质问,贺群理了理衣角,漫不经心道,“况且方才诸位不是也想说,若不是在下还有用,否则就凭我和那叛徒的关系,早就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了,是不是?”
听到这里,卫绮怀禁不住竖起耳朵。
叛徒?是谁?
她所知道的狐族叛徒就萧影一人……
他和贺群什么关系?
“哼,倒是老夫失策了。”老者现在才承认自己的粗心大意,卫绮怀不知此时涂阳心中作何感想,却知道他们这种老头子是决计不肯驳了自己的面子的,果然这句话只一笔带过,“老夫还道你在魔域北境长大,该和你那管生不管养的老子亲厚不到哪里去,才错信于你……老夫真是为你娘不值得啊。”
这话说得并无意义,甚至还有激怒敌人的风险,显然只是这老者习惯性地为了保全面子和推脱责任而找的借口而已,看来无论是妖族还是人,都无法免于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虚荣毛病。
但是他一时的口舌之快也不是全无用处,最起码便宜了隔墙之耳。
卫绮怀听了个痛快,渐渐理清了先前贺群身上出现的种种疑点。
原来他身上的另一半血统竟来自萧影?怪不得先前提到这个的时候,他的反应如此古怪。
她只好庆幸一下霍离忧没和她一起留在这里。
……不然只怕她爹的坟更保不住了。
那厢的贺群并未被老者激怒,只走到祭台前,支使那些侏儒们去敲了敲那只巨大的酒爵,确定它足够坚固,禁制也足够稳定时,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收走了祭台角落上的东西,便准备扬长而去。
祭台下,涂阳的下属抢上前几步质问他,却又被那群侏儒拦在他身前:“贺公子如此过河拆桥,毁弃盟约,当真不怕被北境领主责罚吗?!”
贺群哈哈一笑,命令侏儒将他掀倒在地。
“诸位,现如今禁制之匙在我手中,几位长老又身在禁制之中,还请诸位切莫轻举妄动。”
妖族也有的是死心眼啊……这点还真是和涂阳如出一辙。
卫绮怀叹了一口气。
天高皇帝远,他一个魔域北境的领主,就算想把手伸到人间,手也得够长才对吧?
这里谁是他的手?
贺群。
消息能不能及时传到领主耳朵里还是另说,单说背弃盟约——只要盟约的另一方没了,盟约自然不复存焉,又何谈背弃?
想到这里,卫绮怀有些发愁。
贺群这一通搅混水的操作,若她没有留下来亲眼一睹,还真就让他做了鹬蚌相争而得利的渔翁了。
可是神木还未到手,他这时就算控制了妖族,又能得到什么利?
是前朝祭台上的古老咒文吗?
这个还没想好,卫绮怀就感到身侧传来吕锐轻轻的戳动,“卫道友,走,跟上去,待他出了禁地,我们便将他拿下。”
这并不是一个商量的语气。
卫绮怀有些惊讶,略一思索,也大概明白了吕锐所想。
贺群暂时会把大半侏儒留在禁地作为看守,而他走出禁地之时,无疑是他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刻。
更何况,禁地所在这一片地域,丘陵密布,地势崎岖,实在是个跟踪、躲避、暗杀的好地方。
但是,卫绮怀有话不得不说:“不过,吕道友,你如何确定他会离开禁地呢?我是说,如果他记性不错的话……应该会想起来,咱们这两个不速之客,还在这里。”
吕锐:“……”
她忘了。
卫绮怀轻轻一哂。
“等等,卫道友。”吕锐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地叫住她,伸出的手指,落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卫道友,你看,那像不像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