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家地窖里得到的信息是萧平勾结妖族,屠了萧家满门,而萧影与他们无关。
在蔚海楼得到的信息是萧平萧元均死于妖族之手,而萧影与他们无关。
到了这里,又变成了萧影是幕后黑手?
卫绮怀低头思量着,一言不发。
崔瓒则问萧元:“你知道他为何要囚你于此地吗?”
萧元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似是感谢她们并没有因为蔚海楼楼主位高权重便对自己袖手旁观,还愿意继续探究此事,便絮絮答道:
“我年少时心高气傲,与我那护卫生了嫌隙,和他一道回乡却对他百般苛责,以至于那夜妖袭,家中遭难,满门老少皆死于非命,唯独不见他人影,只见他失效的符咒,我便以为妖族是他故意引来报复于我的,悲痛欲绝,又怒火攻心,遂在地窖之中写下那封绝笔……”
说到这里,他哀叹一声,涕泗俱下:“可我苟活数日,逃出生天之后,又被萧影抓到,才知我根本是受了小人的暗算,真正勾结妖族、灭我萧家的,不是萧平,而是他。”
听到这里,卫绮怀觉得自己大约可以解释先前在清闲镇发现的疑点了。
为什么明明是妖族作祟,百姓们却将这桩惨案和修真界的“大人物”扯上关系。
为什么明明萧家出了一个蔚海楼掌门,百姓却像对此一无所知,还畏惧那位神出鬼没的“大人物”。
为什么萧家地窖的绝笔信和蔚海楼弟子的记录对不上?
——因为,极有可能,那位大人物就是蔚海楼掌门本人。
他勾结妖族,压下了所有消息,篡改了所有记录,用最波澜不惊的语言,粉饰太平。
百姓们之所以会对他留着些若有若无的印象,则是因为,凶手往往会再次返回案发现场。
崔瓒追问:“他为什么要杀你全家?”
“大抵是因为恨罢。”萧元回忆得很痛苦,“萧影是家父买来的孤儿,自小性情乖僻,府里的人对他并不算亲切,甚至还呼来喝去,动辄打骂……唯有我见他相貌与我有七分相像,才收了他做书童,后来连得了仙缘这种事也不忘带上他……
“我知道他恨我们,但我未曾想到他竟会如此睚眦必报,竟连府里的孩子也没留下一个……”
卫绮怀问道:“可他灭你满门,又为何要留你性命?”
“他是要拿我练邪功!”萧元激动起来,指着自己沧桑而衰败的面容,又让开身子,指着他身后的地方,“你们看,这无一不是他的邪术所为!”
他让开之后,卫绮怀才看清了这个笼子里的所有东西。
他身后,堆着零零碎碎的白骨。
——人骨。
崔瓒:“……那些人?”
“都死了。”萧元神情麻木,“他们大都是寻常百姓,吸纳太多怨气,熬不了太久。唯有我还算是修士,能活得久些。”
卫绮怀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眼前的困境上:“这笼子要怎么砸?前辈,我还是先放你出来罢。”
“砸不了的。”萧元苦涩地摇摇头,“此笼是萧影亲手所炼,融入了蔚海楼历代传承下来的秘法,非炼器宗师不能破……”
“那就去找个炼器宗师。”崔瓒说。
“或者,我找位剑尊借把剑也成。”卫绮怀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干脆利落,非但干脆利落,还口气不小,炼器宗师说找就找,剑尊说请就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名门之后,萧元实打实地愣了半晌。
卫绮怀又补充道:“对了,那位蔚海楼楼主在几月前便已身殒,你不必担心他会找你的麻烦。”
乍然得知灭族仇人已死,萧元面色复杂,不知道是该痛快还是怅然,但回过神后,他更惶恐了:
“两位小友切莫声张,也不必忙着救我。我知两位不畏强权,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影背后更有妖族虎视眈眈,意在谋夺蔚海楼镇派之宝,还请两位莫要打草惊蛇!”
卫绮怀讶异道“蔚海楼的不死神木早就在先前一次妖袭中莫名遗失了。还有,前辈方才不是说萧影与妖族勾结吗,为何现在又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妖族怎会是萧影的黄雀?莫非他们内斗了?”
“他利欲熏心,怎会甘心做妖族的傀儡?自然要内斗。”萧元悲愤之中,说到不死神木,难免痛惜,“不死神木于那场妖袭之中遗失,是因为萧影监守自盗,欲炼化宝物为己用,好成全他的邪功。如此宝物,妖族要夺,他也要藏……现如今他死了,神木无主,妖族肯定又要卷土重来!”
卫绮怀:“那现在不死神木其实是被萧影藏起来了?”
崔瓒则道:“妖族若要再犯蔚海楼,必然会有各方仙门共同抵御。此事与你出不出去,并无太大干系,何必如此谨小慎微?”
“二位小友,实不相瞒——”萧元顿了顿,轻声开口,“我如此谨小慎微,畏首畏尾,是因为……我也许知道一部分神木的下落。依妖族秉性,我若贸然现世,恐怕还没出龙潭,又要入了虎穴。”
“一部分?”卫绮怀默然良久,忍不住道,“这神木还能拆分啊?”
崔瓒扫她一眼,没管这吐槽,继续向萧元问:“你为何会知道它的下落?那神木现今又在何处?”
“我毕竟也曾是蔚海楼亲传弟子,自然知道这城中有何处能藏得下神木。”他急急道,“若萧影真要在这蔚海城内藏起它,必然是放在了蔚海楼的禁地,才能不被人发现。现如今萧影已死,我个人安危不足为虑,还请两位小友先去快快收回神木,千万勿要让神木落于妖族之手啊!”
他话音落下,卫绮怀还没说话,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感叹。
“能听见这样的秘辛,”那魔族不知道醒了有多久了,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在下这一趟,可真是不虚此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