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卫绮怀掀起眼帘,忽而问道,“他当时是如何引诱师尊的,不曾冒犯师尊罢?”
“引诱?”江不辞茫然道,“他最棘手的是不过是那神出鬼没的行踪和以活人为质的阴狠手段,至于他那点伎俩,无非是扰人心志、乱人心神而已,虽说是难缠了些,可是,何谈引诱?”
“……”
好消息是,师尊没被蛊惑。
坏消息是,那东西好像看人下菜碟,遇上寻常百姓,他便唆使其争斗,遇上师尊这样的高手,他便退而求其次,动摇其心神。
可怎么遇上她卫绮怀,就是用这么朴素的美人计呢?
*
和江不辞简单商量了对这只妖异的处置后,卫绮怀准备闭目养神。
江不辞见她爬上了榻,便随手从袖中抽出两个靠枕,一个垫在自己腰后,一个递给她。
卫绮怀将那靠枕拥进怀里,裹好自己的薄毯,阖眼之前余光瞥了瞥身边准备看闲书的师尊,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师尊今年还是要闭关的,对吧?”
江不辞手中翻动的书页停了停,微微“嗯”了一声。
卫绮怀觑她神色,什么异状也瞧不出来,于是试探道:“倘若师尊闭关的话——”
等等。
这话说得太快了。
她应该怎么说?
无论她怎么说,都无法动摇师尊闭关的决定吧?
师尊闭关是师尊自己的决定……真的有她插手的余地吗?
卫绮怀张口结舌、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久到江不辞都禁不住抬眼,疑惑似地望向她,这才支支吾吾地提出要求:“徒儿这次可以为师尊守关吗?”
对方盯着她,须臾,笑了。
“阿怀呀。”
江不辞开口竟是揶揄:“就算为师不允,你不也一直都这么干吗?”
啊,您知道啊。
这么多年了,怎么现在才揭穿啊。
狡猾,好生狡猾。
“……”卫绮怀捂着脸倒在榻上,“我要睡了,师尊午安。”
江不辞抿住嘴角,低下头去看她的旧书,一声轻笑在细碎的翻书声中从容响起。
卫绮怀在榻上愤怒地翻了个身。
书页下的笑声渐渐低了,只是那读书的人读了许久,也不曾再翻过一页。
然而不凑巧的是,窗外一阵海风正急急吹来,吹得那檐下垂着的占风铎摇来晃去,响个不停。
又像在笑。
*
卫绮怀闭目养神了半个时辰,翻来覆去,并没睡着——寻常时候,这么多时间都够她静心入定的了,现在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姬衡、水镜教、任长欢……
吕纾、十方大阵、岳应瑕、仇不归……
六百年前和六百年后的名字在她心头跳跃,卫绮怀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
她这些日子以来,听了不少十方大阵的传闻。
都说十方大阵为护佑至宝所设,阵中至邪至宝相生。封印破除之后,便可以与长生鉴一同,引渡凡人,问道长生。
若说这“至邪”是复生的妖异,那“至宝”又是何物?
起初卫绮怀默认那至宝就是神器长生鉴或者与长生鉴有关的线索,可是听了吕纾的话后,她才意识到一个被自己误解的地方。
长生鉴和宝物并没有什么因果关联。
吕纾说,据岳应瑕她们推测,长生鉴一次又一次发挥神力,将她拉进循环,应当是想要她夺得阵中宝物,成为这阵中之主。
她们口中的宝物究竟是什么,“阵中之主”又是什么?
卫绮怀回顾自己经历过的十方大阵,发现无论是旱魃,还是穷奇,都已出世,为何却迟迟不见阵中宝物的踪影?
还是说,她已经见到了,只是未曾发现?
等等。
她并不是没有发现……
这些日子以来,为她开启穿越和结束穿越的是吕纾手中的长生鉴。
可是让她在六百年间来回穿梭的那个东西——
是玉灵栖身的那枚半月焱。
这么一看,这“至宝”的答案呼之欲出。
卫绮怀心念一动,手中召出那枚蓝莹莹的珠子,抽出神识探入,除了发现其间灵气格外充裕,没见其余特别之处。
这种玉料虽然稀罕,却并非独一无二,即便能养出玉灵,也没到要以“至宝”相称的地步。何况,养出来的玉灵只起了个李代桃僵的作用,并没有太大威力。
它凭什么能够成为至宝?
思及至此,卫绮怀忽然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
世人对于“至宝”的定义是什么?
是因为它价值连城,举世罕见?还是,只是因为它出现于十方大阵中?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推断……
“……阿怀。”困扰之际,卫绮怀忽然听见一声朦胧缥缈的叹息似是从天外传来,留神细听,才发觉那是坐在榻边闲翻书的江不辞冷不防地叹了一声。
师尊搁下书,轻轻唤她:“你心神不定,究竟是在思虑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