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认识你后,夜游过三次。”琅月冷酷无情地说,“第一把你揍了,第二次把你亲了,第三次把你睡了。你打算下次怎么说?不会要给我凭空弄个孩子出来吧。”
好在不正经的东西没聊太多,他们就想起来昨夜诱魔曲招来的东西。
“全是‘影’?”
“是啊,不知道这背后之人养那么多‘影’作甚。”薛檀思维发散着,“难不成是个偷窥女子闺房的采花贼?”
“再去查查吧。”
琅月当机立断,抬脚就走。薛檀却忽然拉住她,拿出来个玩意儿轻扣在她脸上。
是个赤底银纹的面具。
琅月抬眼看他。
“我看这城里的人都戴着这个,入乡随俗,就给你也买了一个。”薛檀说,“你戴着也很好看嘛。”
琅月回他一眼,没说话。
薛檀笑眯眯地给自己脸上也扣上一张面具,笑道:“那我好不好看?”
卫绮怀:“……”
好心机。
这家伙买的是情侣款。
他二人这一日又是探查城中的魔息或者妖气,然而经过昨夜的诱魔曲,今日暗藏在城中的东西蛰伏得更加隐秘。
又是无功而返。
他们每日这样搜寻,卫绮怀也渐渐从零碎的信息里面明白了他们是来这里找什么作乱的妖魔了——飞红城是一座自给自足的小城,偶尔会有路过的外地旅人和商人前来,但是不知为何这座小城对他们很有吸引力,外地人来了几天便决意定居于此。
本来他们若真是乐意久居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有对老夫妻的小儿子自从迁入此城之后就再也没给家人回过信。同样的情况还有一位商人妻子,她说丈夫带着女儿来此处行商之后就再无音讯……实在不难让人怀疑这里有妖魔出没。
三日。
四日。
五日。
第六日。
薛檀很挫败:“毫无反常之处。难不成这里真的除了那些低阶的影就没有别的东西?”
“反常之处,有的。”琅月坐在他身边,呷一口茶。
“哪里?你发现了怎么也不说?”
“因为我并不知道为何如此。”琅月说,“你就没发觉,自咱们进城以来,这庆典就一直没有结束过么?”
她又道:“城里确实张灯结彩,不知你看见了没,城门两侧挂着的庆典用到的红灯笼和旗帜,很多已经被晒褪色了。”
卫绮怀略一思索,明白了。
若是这庆典是不久前才开始的,那这些东西不可能都是旧的。况且还不是被保管不善磕碰出来的“旧”,而是被风吹日晒磋磨出来的“旧”。
薛檀道:“地方风俗而已,节庆时日长了些,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咱们这些日子都忙着寻魔猎妖,却忽视了这里的风土人情。”琅月说,“你觉得这城里的人怎样?”
“热情好客。”
“你为何觉得他们热情好客?”
“大抵是因为,城里很热闹?物美价廉,城里的富户还动不动分粮施粥?路边茶棚的茶也不要分文……”
“这合理吗?”
“不合理。可是也不可疑。”薛檀说,“没有妖或者魔会乐意做这些无用功吧?”
“倘若非是妖魔。”琅月说,“而是人祸呢。”
“这祭典有问题?”
“显而易见。”
“那就麻烦了。”薛檀道,“若是庆典有鬼,恐怕牵连不少人。”
琅月抬眼看他,戏谑一句:“你还怕麻烦?”
薛檀眨眨眼睛:“怕,我怕得很。鄙人胆小怕事许多年,唯独不怕被琅月姑娘麻烦。”
琅月一笑,道:“走,去探一探这庆典。”
*
“你问庆典啊?公子,你们是外乡来的吧?”
这等关乎全城的大事非常好打听,几乎是街头每个人都乐意为他们解答,“你们可是赶上了好时候了,每年这时候都有解忧醉上市。姑娘,公子,这可是我们飞红城独一无二的宝物,来者有份啊。”
薛檀问:“解忧醉?我可不喝酒。”
“尝尝吧,公子,尝尝吧,别看我们解忧醉名字听着是个噱头,却是名副其实的一醉解忧啊。”说到解忧醉这位路人似乎兴致更高了,极力推销,“公子,一饮此酒,生平憾事,悉数烟消云散啊。”
卫绮怀心道:“好俗的套路。”
话说天底下的酒除了“消愁解忧”这种说法外,就没有别的宣传词了吗?
薛檀笑道:“倘若在下生平没有憾事呢。”
“哈哈,公子你开什么玩笑,哪有人真无愁无忧的……”
琅月一把拉走他:“多谢老伯,我们这就去尝尝这个解忧醉。”
解忧醉在飞红城卖得相当便宜,琅月给自己倒了一碗,观察片刻——没有魔息,没有妖气,也不是什么仙家玉露琼浆。甚至连酒香都淡得微不可闻。
薛檀拦住她:“慢着,琅月,你真要喝?”
琅月:“试试。”
薛檀:“我来。”
琅月似笑非笑地看他片刻:“也行。你还有什么夙愿未了吗?”
薛檀含情脉脉,与她执手惜别:“有,我舍不得这人间富贵喜乐,尤其舍不得你。”
“……废话真多。你不喝我喝。”
“你就这么急着喝?”薛檀语气微扬,不知道是灵机一动还是搭错了筋,竟然冒出点儿男人的第六感来,“你不会也信这一醉解忧的噱头吧?你难道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琅月:“不信,但倘若它真这么神的话,不妨一试。”
“嗬,还真有心结啊。”薛檀扬眉,神采飞扬得要当知心姐姐,“说与哥哥听听。”
这一句“哥哥”让琅月也微微挑眉,她清了清嗓子,说,“年少时,有个神棍给我算过命,说我是我同胞兄长命中的劫星,甚至有朝一日亲手弑兄。”
薛檀听得入神,下意识问:“那你弑了吗?”
“……你是不是傻?我脑子没糊涂,为何要杀我大哥?”
薛檀沉默片刻,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没怎么见你回家过,你是怕自己遇上他之后失手杀了他罢。”
琅月冷静道:“我不会的。”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薛檀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愿意说出心结,还是这么个有些沉重的心结,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琅月说完,将面前这碗清酒一饮而尽。
卫绮怀听见脑中嗡然一振。
酒精的发作速度很慢,琅月只觉得有些晕,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薛檀聊着。大约是过了一炷香后,卫绮怀眼前忽然黑了下去,似乎是这个身体的主人闭上了眼睛。
她本来还担心会看见琅月脑中的景象,毕竟是人家心事,外人看了难免有些不自在。好在,什么都没有看到。
……也对,她只是和琅月五感共通,又不是思维共通。
她这样想着,感觉琅月的头似乎晃了一晃。
她下意识睁开眼睛,薛檀在对面关切地看着。低下头,碗中酒香飘逸出来。
她也有点儿醉。
可是这个“醉”的状态很微妙,因为她再睁眼时,看见了——
跳舞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