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醒轻轻地点头。

是很简单，如果现在让她独自来做，她有信心都可以做好。

可是并没有任何意义。

收拾好床，宁未知又带着宁思醒去洗卫生间和浴室。这两处是在一起的，中间用一道塑料帘子隔开。帘子应该用了一段时间，已经有点旧了，还沾了不少污渍，宁未知干脆将它取下。

“明天再买个新的装上。”

宁思醒未置可否。

宁未知拿了一瓶不知什么东西的液体出来，还有一个刷子状的东西，嘀咕了一句“忘了买手套了”，然后就穿着拖鞋，卷起裤腿，开始清理。

“你站到门边去。”他说。

宁思醒于是站到门边。

宁未知用花洒将墙和整个地面都打湿，倒了些蓝色的液体在墙和地面上，这才开始用刷子刷起来。

宁思醒站在门边，默默看着，只觉得这个宁未知很陌生。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不修边幅的宁未知。

以前的他，偏好衬衣，除了颜色略有不同，一年四季，几乎都是衬衣加身，就连颜色，也不过黑白灰三色而已。

大概是为了通风，浴室的窗户半开。外面的风灌进来，吹着宁思醒的裙摆贴到小腿上，带来一丝凉意。

“宁未知……”

宁未知手上的动作停了，慢慢直起腰。他的额头和鼻尖还带着一点汗，脸上微微有点不悦。

“不是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宁思醒低声打断他，“你做这么多事，到底还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你到底还要拿走什么？”

宁未知丢掉刷子，打开水笼头，漫不经心地洗起了手。

宁未知：“你想知道什么？”

宁思醒嘴唇微动，刚想开口，忽然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

眼前突然一黑，停电了！

哗啦一下，暴雨倾盆而至。

“念念，你想知道什么？”

声音在逼近，宁思醒却完全看不见宁未知的脸。

“这里没有念念。”宁思醒的声音陡地拔高，尖锐到轻微打着颤，“我不想做丁绮念，我现在弄成这样，都是因为这三个字。我宁愿做宁思醒。宁未知，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我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够吗？”

宁未知逼过来，她已经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宁思醒后退一步，轻声重复：“……还不够吗？”

我都已经打定主意去死了，还不够吗？

这个孩子，被逼到都没有机会见这个世界一面，还不够吗？

黑暗中，宁未知的手碰到她的手臂，用力一扯，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想知道原因？好，我告诉你原因。”黑暗里，宁未知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笑意，“因为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放弃了。”

宁思醒的脸被迫贴在他的胸前，鼻端嗅到的，是一点淡淡的汗味。

这是宁思醒以前在宁未知身上从未闻到过的气味。

以前的他，最常闻到的，是洗涤剂的香味，偶尔是香水味，或者是酒味，但从来不包括汗味。

就算是在床上，最激烈的动运过后，那些汗也会很快被清洗掉，来不及留下气味。

今天的宁未知，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发现你怀孕后，我昏了头，希望他们能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们一个机会。我在小姨牌位前跪了一夜，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原谅，成全我们。可是反而让我爷爷更生气，说我是白眼狼，我小姨不会原谅我的。他气到住院，医院里，他说……”

宁未知低笑起来。

“他说，他愿意一命换一命，宁愿成为杀人犯，也不会让你进宁家的门。”

风声，雨声，心脏跳动的声音里，他压抑的呼吸声几不可闻。

“他不是吓我，真会这么做的。我爷爷就是这样的人……仇恨远比爱深刻……所以，我放弃了，我不再奢望一生一世，我只要孩子……我希望你好好的，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大概是他勒得太紧，宁思醒喘不过气，缺氧让她意识开始模糊，好像听不明白宁未知的话。

他在说什么啊？

“你把孩子给我……你以后还会再遇到爱你的人，跟他生儿育女，可是我……”

有光急速从窗外划过，打破了黑暗。

一刹那的光明间，宁思醒看到了宁未知的脸。

宁未知……也会哭吗？

闪电过后，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沉沉滚过，宁思醒几乎要听不清宁未知的话。

“宁思醒……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