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留强压着厌恶,低声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陛下的主意。”
“您说笑了。”归林淡然一笑,“您是指成立西厂么?陛下是天子,我如何能妄揣天意呢。”
曹留伸出手掌,接住被风吹下来的一捧积雪:“归林,我七岁入宫,你刚净身的时候,我已经在宫里待了十四年了,宫里的事儿谁讲得清楚?风水轮流转,还请你将这位置坐稳了,千万别滑了脚,摔得个粉身碎骨。”
“今朝得势今朝得意,哪管明日事?”归林悠悠道,“长寿或短命,都不遂人意。”
“她呢?”曹留攥碎了手里的雪,随后慢条斯理地掏出手绢擦掉水渍,“她也无所谓么?”
“您当真小看我。”归林不为所动,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轻蔑,“厂公,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人。”
曹留并不与归林对视,他远远地望着朱墙碧瓦:“是啊,太多了,源源不断。”
夜里万籁俱寂,马车轱辘压过方砖的声音就尤其明显,还有两步到西华门时,平煜勒停马车,从前室跳下来出示了腰牌。
“例行公事,您体谅。”守军还回腰牌,绕着马车上堆叠起来的箱子看了看,“这么晚,还要出宫?箱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刚从兵仗局取回来的绣春刀。”平煜指了指箱子上的封条,“兵仗局的出宫凭证,你总认得,上面应当写了共计一百八十把整。”
守军道:“平总旗,按规矩,咱们得开箱验看。”
“开,自然可以。”平煜摊手,“随你们看就是。”
长条的箱子一一打开,里面是绒布铺垫分层的绣春刀,每层六把,一箱五层,共计六箱。守军仔细凑近了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放行了。
马车骨碌碌地出了宫,平煜小声嘟哝着帮助自己回忆路径,拨转马头去往浣衣局的方向,又走了近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浣衣局附近的死胡同里。
死胡同里早有人接应,正是平煜自小到大的随从平华,他见着平煜出现松了一口气:“少爷,你可来了。”
“搭把手。”平煜勒马后跳上马车,和平华分工将箱子搬开,露出下方的马车板。他轻轻推了两下,掀开了板子,高风晚正平躺在一堆毯子其中。
“没颠到你吧?”平煜将高风晚扶下马车,关切道,“冷不冷?怕你憋闷那个口子挖的大了一些,会不会渗风进去?”
高风晚摇头:“平大人,我没事。”
“没事就好。”平煜挠挠头,冲着平华道,“你拉着马车去南镇抚司,就说我临时闹肚子,让你帮我驾车,送好了用空马车回来接应我。”
平华道是,跳上马车,扯动缰绳离开了。
平煜看向高风晚,脸颊有点发红,不好意思道:“高大人,得麻烦您揽住我的脖子,我背着您,从死角进去。”
“好。”高风晚笑着微微低头,“辛苦平大人,还得背上我。”
平煜曲着腿半蹲,两只手后伸:“唐突高大人了,快上来。”
高风晚两只手搭在平煜的肩膀上,平煜顿时紧张得浑身僵硬,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搁,他不敢用手接触高风晚,怕被高风晚误认为趁机占便宜的登徒子。
左思右想,他决定用手肘卡住高风晚的腿窝,两只手牢牢地扣住自己,这样既不会不小心手滑扶错地方,还能保证高风晚牢牢在他背上。
平煜小幅度地颠了颠高风晚调整位置,他微微偏头道:“高大人,千万扶住我。”
“是这样么?”高风晚原本和平煜微微隔着距离,她问完之后,直接贴住了平煜的后背。
平煜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他干干地吞咽一下,结结巴巴道:“您千万扶住,可别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