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陛下的?”胡贵妃本安安静静听着,忽地问道,“那你平时办差,也这么没主意吗?”
蓝观明一怔:“贵妃娘娘……”
高风晚轻按蓝观明的膝盖,答道:“陛下,贵妃娘娘。臣等平日里办差都依规矩,太祖爷曾有令,为人臣子不许讨赏,一食一饮均是圣恩。陛下仁德,天下太平,臣等什么都不缺,因而一时间失了主意。”
胡贵妃缓和道:“都是女孩儿,赏点首饰总没错,锦澜,将我那对缠枝珐琅头花拿来。”
锦澜端了红托盘来,将一对头花各人赏了一个。
高蓝正要谢恩,归林突然道:“臣记得宫正司的林宫正,过了五月,就要归家了。宫正司掌纠察宫闱与戒令之事,高司酝牢记祖训,行事进退有度。臣私以为,这个缺儿由高司酝顶上,再合适不过。”
皇帝欣然应允:“听你的,你传令下去,叫林宫正来瞧瞧,高司酝能不能接了她的职位。”
高风晚惶恐推拒:“臣资历尚浅,怕是不能胜任。”
胡贵妃弯起眼睛:“好啦,高司酝,不要再推辞了。你今儿的表现,本宫和陛下都看见了,你再拒绝不就是觉得我和陛下眼光不行么?看能力,不看资历。”
“还不谢恩?”归林催促道,“等什么呢?”
“臣多谢陛下,贵妃娘娘。”高风晚伏地拜谢,“臣等告退。”
高风晚和蓝观明出了门,两位司彩冻得够呛,瞧见锦澜,正准备跟着进去,没想到锦澜道:“各位辛苦了,娘娘倦了,让大家白等一场,这些赏钱大家分一分。”
剩下七个司的女官只能自认倒霉,凑上前去领赏谢恩。
屋里的胡贵妃收起微笑,显得兴致缺缺,皇帝牵住她的手,柔声道:“鹿儿,还在生我的气么?”
胡鹿儿抽回手,胡乱行了个礼:“陛下,臣妾身子不适,招待不周,要歇息了。”不等皇帝同意,她直接穿上软鞋回了里间。
归林垂下眼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皇帝则尴尬地搓搓手:“那我先走了。”
里间没反应,皇帝自觉没趣儿,带着归林从永寿宫出去了。
锦澜送别皇帝,回屋内责道:“娘娘,您又对陛下使性子了?这怎么成。”
“有什么不成的?”胡鹿儿对着镜子,托腮道,“我不耐烦看见他。”
锦澜叹道:“娘娘,这个坎儿无论如何,您自己得跨过去。圣心易变,彻底寒了陛下的心,您后悔也晚了。”
胡鹿儿以手掩面:“那就让他寒去,我的狸哥儿难道就白白死了么?”
锦澜沉默,她也不知该怎么劝说,狸哥儿是胡贵妃和皇帝间跨不过去的隔阂。很多人看来那只是一只猫,但在贵妃心中,狸哥儿的地位与皇帝也不遑多让。
也许很多人不理解,旁人如何胡贵妃都不会放在心上,唯独皇帝不能不理解,最亲近,最伤心。
皇帝一路无话,背着手走回了养心殿,坐到书案前,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句:“归林,那只猫,真那么重要?”
归林道:“重不重要,臣说了不算,得跟狸哥儿最亲近的人说的算。”
皇帝无言以对,好半响提起了别的:“你眼光一贯地好,高风晚不错,知进退不局促。贵妃也曾向我说过司酝司办事漂亮,见着两位司酝之前,我还担心不好分辨功劳在谁,不过一见到就很清楚了。你是怎么选定她的?也是从贵妃那里么?”
归林实话实说道:“臣昨儿夜里发病......”
皇帝担心道:“那你今日就该告假,不必这么坚持。话说你在南京不是很久都没犯过了?天儿太冷了冻着了么?还是太累了。把陈太医找来,叫他再给你瞧瞧。”
“谢陛下关心,昨儿夜里就去瞧过了,新开了药方子。”归林颔首道,“您听臣说完,她和方才一样,冷静有分寸,能把事情扭转到自己有利的一面。臣觉得她是可用之才。”
“我是绝对信任你的,放手去做就是。”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把玩起桌上的麒麟镇纸,“归林,紫禁城不用绝对干净,但内里藏污纳垢,到底是不安心。”
皇帝心中的计较,归林清楚,他会意道:“昨日臣绷了个稻草人挂在午门上,彻底得罪了司礼监掌印曹留。”
“曹留和太师私下有往来,你我都清楚,司礼监动前朝也要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低笑,自嘲道:“我的好堂弟,也十八岁了,他们等得太久了,就要按耐不住。”
归林阴狠道:“全看他们如何选择,识时务的话,就该知道头朝哪边。”
“树木参天,你能看见的茂盛的树冠,下面必定是数倍于枝叶的盘根错节。”
归林笑出白森森的牙:“陛下放心,树大招风,让臣打个旋儿掀翻他们的百年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