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云蕖实在无法想象会有人能够做到如此境地。可她明明就无比清楚,他们兄妹二人,与那伶舟姒从未见过面,甚至连西昭国土都未曾踏进去一步,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庚子年巳月初五,活着,伶舟姒携亲信一同入寒池狱见琅轩。
又一次给云蕖传递消息后,穷奇啧了一声,如是说道:“你那个哥哥的身份好像并不简单,竟然能得到西昭王后的这般“厚待”……”
穷奇的话还未完,云蕖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她猛的抬起头来,一把拽住了穷奇的衣袖,神情焦急不已:“穷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换做以往,云蕖定然是没有这个胆子敢用命令的语气与穷奇说话的,可今日,在听到穷奇的那番话后,她对哥哥的极度关切早已超越了她平日里对于穷奇的畏惧。
出乎意料的,穷奇没有甩开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他只是微微垂眸,瞥了一眼云蕖,云淡风轻地解释:“只是有个猜测而已,还需要些时日验证一下。等我确定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云蕖感激得直点头:“好。那我等着你。”
“不过,若真是我猜测的那样,那这西昭,就会变得十分有趣了。”
待云蕖松开手后,穷奇只留下这一句,转身便离开了营帐,不知去往何处。
接下来的几日,从穷奇那传来有关琅轩的消息居然与从前的那些截然相反。一连好几日,伶舟姒都没有派人去往寒冰狱对琅轩动刑,而且除了先前那一日,就连伶舟姒她自己也未曾再去见过琅轩,就仿佛是彻底将琅轩这号人给忘在了寒冰狱中那样。
伶舟姒这一反常态的行为让云蕖捉摸不透,却又暗自庆幸,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伶舟姒没有再折磨琅轩这就是好事,说不定再过上些时日,等伶舟姒彻底觉得无趣了,她布防在寒冰狱内外的守卫就能撤走不少,若是如此,哥哥就说不定有更多的机会能够逃出来。
过去些时日后,云蕖没等来心心念念的事情日渐向好的消息,反而,从穷奇口中说出的那个消息,让云蕖心脏一沉,呼吸几乎停滞。
穷奇说:“你哥哥似乎活不了多久了。”
他又继续说道:“他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能够活到今日,原本就是靠着意志在强撑。兴许是那日伶舟姒过来和他说了些什么,让他以为村庄的那场洪灾,淹死了所有人,他估计是误认为你也一同没了性命,整个人一下子就摧枯拉朽般地垮了下来。”
云蕖怔愣地听着,整个人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的嘴唇翕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到头来,却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几声呜咽。
紧接着,云蕖的眼泪骤然夺眶而出。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她真是愚蠢。她竟然曾天真地以为伶舟姒是打算放过琅轩,原来伶舟姒只是想在折磨够琅轩后,彻底将他身心摧毁,让他丧失斗志,成为一个废人,那比长久的折磨他,或者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日,他就会真的死在那里。”穷奇的话音里没有丝毫波澜,他的神情看上去很平静,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云蕖的脸庞上,他的手腕下意识动了动,想要抬起,但又立即放下了。
云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那样,她求助似的拉住了穷奇的衣袖,一边抽泣,一边急切地说道:“穷奇,你打听的消息这样精细,代表你可以在西昭王宫内见到他,对不对?如果是这样,那你能不能……下次见到他的时候,离他稍微近一些?”她急促地大口呼吸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穷奇,等待着他的回应。
穷奇点了下头。
云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楚些:“你……你带一些关于我的东西给他看,告诉他我还活着!好不好?穷奇,我不想让他死,他是我的哥哥,我不能没有他。你帮帮我……”
在某个瞬间,穷奇的眼眸中像是闪过了什么,他没有回应少女的乞求,半晌后,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真如此在意他?”
云蕖本以为穷奇方才没有应答是不准备答应自己,所以穷奇此言一出,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我当然在意!我哥哥是这世上对我最好,也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好啊。”闻言,穷奇挑起眉,语气轻松的答应道。他甩开云蕖攥着自己衣袖的手,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问:”我可以帮你。但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云蕖一抬眸,便撞入了银发男子的视线中,他的眸中晦暗不明,仿若一方深潭,让人看不出喜怒。她小声嗫嚅着,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他的这个问题。
是啊。她能给他什么呢?穷奇身为凶兽,这世间无论是金钱又或是权力,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有,现在的她也给不起。至于其他,除了怨气,她也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会需要什么。
穷奇一步步向云蕖逼近,直到他的脚步停在她的身前,他蓦然向她俯下身,呼吸中的热气落在云蕖的肌肤上,像是一片羽毛落了下来,带着细微的麻痒。
紧接着,他的话音中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低低的开口。
“我希望,你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