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云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合适的词来描述了,只好闷闷地说:“哥哥对我很重要,但哥哥不是朋友,也不是别的什么。”
她以为,琅轩在听了她这番对自己“什么也不是”的定义后多少会有些恼她,琅轩却没有丝毫气恼,反而低声笑起来,他就坐在她的床榻旁,漂亮的眼眸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了她许久,他的眸中倒映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与她的身影交错,看起来亮晶晶的,格外温柔,最后,他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
“饿了吧,哥哥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酥酪。”
云蕖先前的那一点郁闷瞬间一扫而空,面上满是雀跃,“哥哥怎么知道我最近正好想特别吃甜食!”她一边披上外衫,一边准备下榻,琅轩就顺势帮她穿好了绣鞋,领着她走到小院中,桌上摆了一碗酥酪、几碟糕点还有解腻用的茶水。
“果然还是哥哥最好了。”云蕖在矮凳上坐下,拿起勺子盛了一勺酥酪,立即抿了一口,酥酪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带着酒酿与桂花蜜的清香。琅轩做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那不给你做饭的时候我还好不好了?”琅轩听罢,轻挑下眉,故意揶揄她。
“不太好。”云蕖脱口而出,马上又补了一句,“虽然不太好,但也很好。”
琅轩侧首看她,笑眯眯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真是小没良心的,眼里除了吃还看得见什么。”
光阴如驹,一转眼便到了冬至。一连数日的大雪纷飞让整个村庄都银装素裹,道路上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枯树凝霜,连各家各户的屋檐下都坠满了一条条的冰凌,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了冰冷与这一望无际的苍茫。
听村民们说,今年的雪来得似乎格外早,往年起码要再等上月余,才会降下初雪,但今年却足足提前了约莫两个月。
云蕖从前也是见过雪的,先前与哥哥居住的另一个村落恰好靠近被称之为极寒之地的北曜国,所以他们在的地方也总下雪,经常是积雪消融万物复苏了没几个月便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雪。
她很喜欢雪,只是每每到冬季就会格外犯困,常常一睡就是接连着的一两个整天,吃得也比寻常多一些。她猜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是蛇妖的缘故,寻常的小蛇在冬季大多都冬眠了,自己困一些也是正常的,她虽说外表是人,可毕竟天性还在那。
不过一说起这个,云蕖心中又会有几分奇怪,她虽认定自己是只蛇妖,可印象里她好像从未见过自己的原身是何模样,她只知道哥哥的蛇尾不是很轻易能够显露出来的,就连自己也只见过寥寥几次,而关于自己,她的的确确一次都未曾让自己的蛇尾显过形。
在这大荒内,凡出生为人形且具有灵力者,视为神族,由野兽、植物等其他修炼做人形的,则被视为妖族,修炼后行为、相貌类乎人形的则是精,而与人不相近的便被称作怪。
她想着,她与琅轩两个平日里都是人的样貌,而哥哥的原身又有着一条蛇尾,人面蛇身,算不得是完全的人形,不太符合神族的条件,应当被归入妖族才对,而既然哥哥是妖族了,那么自己也一定是妖族了。一直以来,云蕖都是这样认为的。
自个就着这个有关神族还是妖族的定义思考了一会,云蕖头疼似的晃晃脑袋,也懒得再去想了,管他神族还是妖族呢,反正只要她是琅轩的妹妹就好,身份什么的对她来说又不要紧。
云蕖起身穿上了外袍,又罩上了琅轩早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斗篷,浑身都被捂得暖暖的,然后她推开门,向院中的黄祖打了个招呼,琅轩正站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给几个村民看病。云蕖瞧了一眼药架上所剩无几的草药,便驾轻就熟地背上了一旁的药篓,准备上后山去采药。
许是因为雪天,山路异常难行,云蕖不得不用灵力将积雪扫开,给自己开出一条路来,好不容易才到了山顶,她立即开始寻找起需要采摘的药物。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大部分她认得出,也能够找到的草药都被她放在了药篓里,只剩下了最后一味,也是药架上最紧缺的药材——叫做穿心草,因其茎从叶片中央穿过而得名,不仅能够止痛止咳,还能舒缓肝气,清除体内热毒。
这味草药原本平时都由琅轩与黄祖采摘,只因它常生长于陡峭的岩壁或是石缝中,而悬崖地势险峻,他们认为这对她太过危险,便从不让她去采这药。
云蕖本也没想着去采穿心草,她连镰刀都收进了药篓子,准备下山的脚步都踏了出去,又忍不住想到这天气乍然入冬后,村内明显生病的村民与小孩都多了不少,药材正是紧缺物,黄祖与琅轩都很忙,自己也该替他们多分担些才是,念及此,她立马把脚步收回来,转过身,向着地形更为陡峭的崖壁走去。
好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穿心莲的那一抹翠绿依旧显眼,云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将药篓放在一边,一只脚半跪在地上,另一只脚微微前伸,左手紧紧抓住崖壁,身体也向倾倒,她用力弯腰曲背,伸手去够那峭壁之间的穿心草,可每次都是只差一点点,让她有几分气馁,却又舍不得放弃。
也许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太久,云蕖的左手渐渐被雪冻得没了知觉,就在她又一次伸手去够那穿心草时,她的左手脱了力,整个人也重心不稳,直直地向下摔去。
耳膜间是快速下坠时不断鼓动的风声,寒意似一根根细针刺得云蕖脸颊生疼,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云蕖才后知后觉地想操控灵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减缓身躯下坠,不知怎的,此刻无论她如何尝试,她那一身的灵力竟然像被平白无故封住了一般,无法调动分毫。
一股茫然的恐慌感乍然在云蕖心间上涌,她再没了办法,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向后摔去。
那种无止境般的下坠竟然并没有维持太久,一阵剧痛袭来,云蕖的身躯像是重重地落在了某个平地之上,她竭力地想挪动身体,但不过一霎,她的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昏死过去的前一刻,她依稀的看见,自己的身前,有着两道轮廓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