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杭秋帮着收拾碗筷,杭夫人推开他让他带瓈扶出去逛逛,杭秋无奈,便道:“那我带阿扶游船去了。”
“好好好。”杭夫人应承之后才反应过来,忙问道:“今儿腊八,他们晚上才游船,你大白天游什么船?”
“那我就游到晚上再回来。”
“还吃不吃饭了?”
“吃,娘弄的饭一顿都不能少。”
“你这嘴跟谁学的?去吧去吧。哦对了,”杭夫人说着把杭秋拉到一边低语,“别忘了去小娴家坐坐。”
“为何?”杭秋本有此意,但杭夫人特意提起,不免让他生疑。
“把她叫来一起过腊八嘛。”
“好。”鬼鬼祟祟,怎么可能这么单纯?莫非——
杭秋突然想通了刚才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原来娘是准备把小娴姐介绍给阿扶。可是阿扶怎么也那么主动?莫非,也看上小娴姐了?
瓈扶满心欢喜跟着杭秋出门,却见他一路沉闷,问道:“阿羁有心事?”
“清早想起一件事,本来起来就想告诉你的,但是一直没机会说。”
“那还游不游船了?”
“你想游船?”
“想。”
杭秋无奈:“走吧。”杭夫人说的没错,大家都在晚上游船,大白天莫说游船的人,连摆渡的人都寥寥无几,只有两个船夫坚守在岗位上,其他人都回去养精蓄锐等着晚上的火爆生意。船夫看见他们过来都是瞠目结舌,湖面上风平浪静,船夫每一浆划水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怎么唱起越人歌来了?”杭秋笑道。
“越人歌?”
“你不知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听着杭秋背起了《越人歌》,瓈扶如今才明白当年那个吟诵此歌的人是什么意思。五百年前他们也是这样泛舟同游,他坐在船屋里,林羁站在船头划船,那是战乱中平静的最后一夜,没有船家摆渡,周围一片死寂,无边无际的江流中只有这么一只船,这么两个人。
林羁划着划着,突然高歌:“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当时瓈扶还纠正道:“我可不是王子,我只是有那么一丝牵扯的贵族罢了。”
当时并不知道林羁的一声笑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接着高歌,高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高歌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他只高歌这两句,可惜瓈扶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就再也听不见他的高歌了。
瓈扶不禁冷笑一声,原来他昔日是这个意思。
“笑什么?”
“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你肯听了?”杭秋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瓈扶走到船尾,背手道:“说吧。”
杭秋看了看船头划船的船夫,走到船尾小声道:“你还记得昨日在须夷哥身边的那个男子?”
“你看上人家了?”
“我跟你说正经事!昨夜被那林中女子一吓,我突然想起来那个男子的面孔好生眼熟,我想了一个时辰才想起来,京城那宅子的主人就是这副模样!”
“长得像不行吗?”
“我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可你记不记得那个车夫就是说自己看见了诈尸才整日神志不清的?”
“你觉得诈尸的就是那个男子?”
“那天临近中元,算算日子,从汴梁到扬州足够了。”
“可是你看见那男子投胎去了,如今又活过来,除非——”
“借尸还魂!”
二人对视良久,流动的空气都变得小心翼翼,阳光移到头顶照射在两人中间,瓈扶突然摸了摸杭秋的头说:“阿羁真是深得吾心。”
船夫偶然瞟见这一幕,默默转头继续划船。
“你直接夸我聪明很难吗?”杭秋无奈说完,打开了他的手。
杭秋终于想明白为什么王轻娘会先听到丈夫的死讯,想是有人在她丈夫死后,将其魂魄束缚于体内,用于保证□□不腐烂,待给冉伢借尸还魂的时候把完好的肉身挖出来便可直接使用。肉身被使用了,束缚在体内的灵魄自然可以还给引魄使,所以杭秋才会在王轻娘死后才在冥界碰见她丈夫的灵魄,而那个说着“诈尸”的车夫正巧看见肉身出土,所以吓疯了。